她继续随着两人前进，一路默然。夜色依旧清幽，群山和前路依旧幽暗而依稀。前面的两人却一路平淡自若的徐徐驱马，走过崎岖的山地，似乎对于安静的旅途和夜色感到怡然自得。三人顺着长长的山坡从高山上缓缓向下，随着高度渐低，周围的草木和绿意也渐渐茂盛。巨大的山岭也从另一侧渐起，深谷两旁高山重叠，树海参差，在清幽的夜明前回荡着空旷的风声和树涛。三人在山谷一侧的高山上经过，向一旁的山谷上空看去，隔着朦胧的天光夜色，只见山间空中飘渺着淡淡的云霭，对面的高山如青黑色的巨大帷幔拔地而起，在夜空下横过，虽然隔着数百甚至上千米的距离，但望去仿佛伸手可及。山中小路又顺着山势向上，如草莽中的蛇般在高山树海中曲折隐现。

不多时，三人又穿过林线，登上高耸的山口。站在山口草坡间的小路上回望，正对着空旷幽静的山谷，可以看见东边遥远的群峰和天际，还有一抹苍白微缈的曦光。忽然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涌过青山，仿佛一阵无声的巨响，似有而若无又迅速消逝，从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三人都驻马回望，越过山谷和群岭向着东边山中看去——这股异动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

“那里是……”艾尔文淡淡的喃道，也有些惊疑。王梵尘只是意味深长的说：“那边就是安深塞尔的方向。”

小雯闻言，忽然一勒缰绳，好像要勒马转头而去一般。两人向她一看，她只是看着那个方向，神色微妙，戚戚眉宇和明亮的双眸里一瞬间似乎闪过许多思绪和情感，仿佛要将群山看穿，看看那边是否有自己的朋友正在。

“不知道遗迹里的怪物们又在搞什么鬼了，让它们拥有古代精灵的遗迹和魔力，就好像让一群猴子拥有一座精致的座钟，只会弄出什么奇怪而毫无意义的动静来……”艾尔文淡漠而讥讽的说道，又向她一看。王梵尘只是片刻沉默，若有所思，又向小雯看去，直视她、深长的淡淡说道：“你想过去看看吗，看看是否是自己的朋友正在寻找你？”

“我……”小雯低下头来，惘然的微微颦眉。

“你确定他们就在那里吗？”

王梵尘又深沉而随和的说，“你已经选择和我们同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反悔。你随时可以反悔，甚至还可以离开之后又再次来找我们——只要你找得到。我当然不会强求你，但如果你决定回去，那么剩下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小雯依旧犹豫不决，一会儿颔首踟蹰，一会儿回头看向山的那一边。

“有一群不离不弃的朋友当然很好，但你和他们也只是暂时天各一方而已。而你们在这个世上的日子还很长——也许未必，我恐怕得这么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世界，所以你们恐怕总会有需要分别甚至独自行走的时候。那么当你独自行走于这个世上时，你确定自己有能力独自应对一切吗？”

梵尘说着，小雯也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在清幽的夜色中闪着炯炯的光明。他又意味深长道：“而有时候选择另一条路，往往就意味着更多的、意想不到的际遇。当你再次回到朋友的身边时，你或许已今非昔比。”

他话音落下，小雯颔首一叹，又抬头一看要塞方向的远山，又回头向神秘高深的剑客和精灵游侠看去，然后轻轻一拽缰绳，勒马回身走来。

“走吧。”她轻轻的说道，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怅然却又释然的笑意，然后又轻轻催马径自缓缓前行。王梵尘只是淡然的莞尔而笑，和艾尔文一同勒马转头，三人又前后在山路上向着高山前进。

隐蔽的山道在高山上蜿蜒，逐渐向着高处攀升。三人策马行走在高高的山脊上，此时已是清晨，从高空的山脊向四周远眺，世界一片清晰，群山和大地无比辽阔。清澈高远的天穹向遥远的八方四野倒垂，抬头望去仿佛触手可及，令人屏息。回头向东方看去，朝阳悬挂在遥远的天际和山川上，淡淡金光放射在高天层云之间。荒凉的山坡从高山一直向下，向着远处的群山铺去，隐没在淡淡云霭中。而透过飘渺的云翳和寒雾，可以看见远方和低处的群山间绿意渐浓，一片青色树海间隐现蜿蜒着宝石般的河流。

不知又过了多时，三人走过山脊、翻过高山脊背间的坳地，似乎已到大山的中央和深处，凯尔莫罕山谷已远在重峦之外。寒风在冰蓝而晴朗的天空下和荒凉的高山石坡上刮过，夹杂着稀疏却如鹅毛般清晰的雪花。前方便是一片连绵的雪山，琉璃宝塔般的身影和皑皑雪峰耸立在晴空下，戴着洁白飘渺的云盖。而正在三人面前，广阔而陡峭的坡地之上便是一座雪峰。巨大而嶙峋的灰色身影耸上冰蓝清澈的高天，渐成一片皑白，遥远的雪顶之上是一片风雪弥漫。灰色的山脊岩坡上几乎无一点绿色，只有片片白色的积雪和融冰，还有稀落低矮的枯枝在寒风中摆动，散落的巨岩上披着暗色的地衣苔藓。隐蔽的山路早已在雪山之外便消失，只是神秘的剑客带着小雯来到此处。而在隆起的坡地顶端，雪山宏伟的山墙脚下，有一道高大、幽深却隐蔽的狭缝。

三人牵着马向山下那道狭缝走去，小雯跟在两人身后，茫然而疑惑的抬头环望。随着逐渐靠近，她发现幽暗的狭缝中有一道高大的拱门。青灰色的石砌门柱和拱券上有着简约古朴的雕刻，有着娟秀草木和山川日月的图案，也有着一圈笔划平直刚硬的如尼文。她站在坡上向高大的门中望去，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乎飘渺摇晃着黯淡的火光，隐约着嶙峋石林和石桥栈道巨大的影子，还传来空洞雄浑的风声，和隐隐约约、依稀缥缈的呼啸。高大的石门中还涌出微弱的气流，徐徐吹动门外的雪花，夹着一丝若有若无、忽冷忽热的湿气和怪异气息。

王梵尘牵着马来到狭缝和石门下，抬头望去，石门的拱顶就像塔一般高。他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单手剑，柳叶般修长的秘银剑身上散发出月白的光辉，照进前方的黑暗中。小雯满心惊疑，正想开口询问，便听神秘剑客说道：“这就是巴尔萨普坑洞，比北方的诸王国还要古老的地方。”

“我们要……从这里经过？”小雯怔怔的喃道。

“是的。”剑客头也不回的说，只是看着幽深黑暗而空旷高大的坑道，“这个坑道在大山之中上下纵横，就像地下的城池和荒野一般，有数个出口通向黑龙山脉的北方——但大多都被封住了。在泰拉瑞亚，还有别的像这样的坑道，它们连通大山两边的世界，甚至连通地渊深处鲜有人踏足的世界，都是在很久以前被建造的，而现如今……”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一瞥小雯，“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它们。”

“那么……到底是谁，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建造了它们？”小雯问道，也一看神秘剑客，“这个坑洞之中……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吗？”

“当然有，而这就是你的第一堂课。”

剑客只是温和而狡黠的微笑道，便转头向巨大的坑道和石门中走去。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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