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h1>第27章 病患与医生</h1>
司同的身体烫得像刚从火炉中提出来的烙铁,冒着灼热的热气。老陈太太坐在他的身边,满目忧愁地望着司同。司同闭着眼睛,嘴唇上全是透明的水泡,许多魔魔怔怔的话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他一会儿安静,一会儿笑,一会儿大声地喊,一会儿喃喃低语。一会儿用愉快的口吻说,一会用哀痛的口吻说。
司大烟枪、父亲、母亲、子满、孙大姑子、陶澄尘,神话中的魑魅魍魉、鸟仙、蟒妖,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冒出来。上洼县的全部历史在他的嘴里演绎着、闪动着、变幻着。
司同恍惚着,他恶心得要吐,委屈得要哭。他的眼里布满泪水,所以他看到的事物都笼罩在一层白晃晃的泪幕里。他神志天旋地转,心思迷迷糊糊,他想如今有什么事情让他哭呢?可那种积郁已久的委屈感让他觉得非得大哭一场才能舒服,否则他的心闷得像压着石头,他想哭,拼命地催动泪腺,眼如枯井,于是,他便陷入这种越发压抑越发严重的委屈感中不能解脱了。
前后经过已经记不清了,然而确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棚顶出现了一团微弱的白色光芒,它时而椭圆形,时而矩形地变幻,而给司同的感觉,它极力想靠近,并且要伤害他。不过这种想法却也没能得逞,它又不肯离去,僵持地盘旋着。
司同的神志在那时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可却像是损坏的水龙头许久才滴落下一滴水那样,并非是通畅地涌出水柱。他既是清楚眼前发生什么,却无法作出拥有智慧力的判断,只是一昧的害怕并且被惊怵得毛骨悚然。
那团白光屡次尝试接近他,都以失败告终。
黑夜漫长寂静,鹤鸣湿地中的芦苇被风吹得波浪一样哗啦啦地响,涌动着,摇摆着……
老陈太太取来白酒倒在手心,倒在司同的后背前胸,揉搓着。一瓶白酒用完,司同清醒了,他睁开眼,虚弱地看着姥娘,满屋都是熏人的酒味,他的脑袋被酒味勾得疼痛欲裂。
“你怎么样了?”老陈太太急切地问。她顺手扯来一张毛毯盖住司同裸露的上身,换了一张清凉的毛巾覆住他的额头。
“恩,没事。”司同说。酒的味道被火炕灼热的温度发酵,如一根针在司同的脑子里搅拌着。他对方才的记忆越发得清晰了,姥娘褪下上衣时,口袋中的避瘟杀鬼丸滚落而出,放出细微毫光,那团白雾就落荒而逃了。
司同省悟到,那团白雾既是死灰复燃的蟒妖了。少时,他已恢复了一些体力,在老陈太太的扶持下,坐起身来,偎住墙壁。手指把玩着避瘟杀鬼丸,他觉得它小了一圈,不过以肉眼很难考量,多看几眼后,他已经分辨不出了。
经过这一件事情。司同才认真地思虑起子满,子满确实是一位技艺很高的人,而避瘟杀鬼丸果真如子满所说的那样,保住自身周全。司同不禁感叹,避瘟杀鬼丸能换来15个月的时间,到时候,蟒妖也必定恢复,一场恶战必不可免了。
老陈太太煮了一些玉米面粥,黄澄澄的一碗,色泽赏心悦目,奈何司同因酒味熏得胃里颠倒,就这榨菜,只吃了一碗而已。
半小时后,酒味仍没散去。司同请老陈太太将窗户打开,老陈太太不允。时节已到了穿短袖的时候,夜晚清凉飒爽,本来是宜人的好天气,但老陈太太担忧司同不禁风。司同想炕已褪成温热,又盖着毛毯,不至于被风吹得染病。
于是他再三请求老陈太太把窗户小小的开一个缝隙就好,只需把屋内的酒气散去,另外他又穿上了上衣,做好了完全准备。老陈太太也觉得酒味呛人,她也晕乎乎如醉了一样头晕,便体谅司同,却也没敢直接打开窗户,而是把进户门敞开了一条缝隙。
纵然是这样小心防范。司同却真的病了,当夜即头疼欲裂,手脚冰凉,鼻子不通气,难受得他张大嘴巴喘息,喘出来的气都是灼热的。而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头疼却并没有衰减。
老陈太太为他盖了三层被子,他虽然感受到了热度,却因重量而更加不适了。大约折腾了半个小时,老陈太太看见司同的脸煞白得如石灰,心里有些忧虑了,要请静点的医生到家里为司同输液。
司同摇摇头并没答应,他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即便害了流感,也硬挺着。因为他不爱吃药,不爱输液,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并非是那些药苦的原因,因为有的药是甜的,对药和输液他没来由的厌烦。
他坚持了一会儿,强迫意识安宁下来进入睡乡。然而,并不如他的意,脑袋像是被铁圈箍住一样紧绷绷的。他全身已白得像白纸一样了,老陈太太到厨房偷偷地打了静点医生的电话,请他到家中为司同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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