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尽了,到处都挂着灯笼,整个南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打眼瞧去皆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李琰身为神武营的副统领,平日负责的就是照京的治安,故而随便说个街名,他都能将街上有哪些商铺随口报来,有他在,相当于有了一位绝对专业的导游。
于是副统领先行一步,去他熟识的馆子张罗晚膳。
钟璃拉着林愫音沿街逛得兴致勃勃,这个小摊子前逗留一会儿,那个杂耍台前看个惊险,女儿家不时咬个耳朵,再齐齐羞涩的一笑,天晓得她们在聊什么。
尝街边的小食,赏树上的花灯,看天上的月亮,不亦乐乎,就是不搭理跟在身后的那三只。
苦了龙烬,一心想找机会和素玥说会儿话,就是让她多看自己两眼都好。
眼见自家陛下屁颠颠的跟在林愫音身后,邹静心痛难当!
他很明确的将这次出行做陪衬的主因归咎在公孙连城身上,找到机会,对其道,“连城公子不是有事要与温颐县主说么?”
赶紧把话说完了,大家各走个的!
闻得邹静的不满,连城会意点头,接着就叫住龙烬,“花大人,你看那边台子上的灯笼可否有趣?”
他指的那处人聚得颇多,台子就搭在酒楼外的空地上,中间架起五层高的架子,每一层上都挂着造型各异的灯笼,第一层最低,有五只相同的灯笼,以此向上类推,最顶层的独一只最漂亮,双层,十二道面,每面都绘有图案,风轻轻的一吹,灯笼外层转动起来,里面的牡丹花竟在众目下绽放盛开!
如此工艺,当真妙极!
龙烬只抽空看了一眼,再无兴趣,匆匆忙忙道,“不过就是个灯笼,有何意思?”
继续做林愫音的小跟班。
连城快步上前,伸手搭在他肩头,靠近,耳语了一句话。
这家伙登时精神抖擞,伸长脖子高声,“素玥,我给你博个头彩弄只灯笼玩儿!”
邹静要气死了,发指的盯着怂恿陛下主动招惹林愫音的罪魁祸首看!
温文如玉的连城公子已驻足原地,两手缠绕在前,笑道,“我只是对花大人说,兴许素玥徒儿会喜欢,他便去了。”
不找个机会停下,他如何来机会好好向钟璃问个究竟呢?
……
龙烬兴冲冲的拉着林愫音挤到台子的最前面,自己一跃上台,取了弓箭,和其他的挑战者较量起来。
钟璃始终是王府千金,夜逛花会还是第一次,身边连贴身丫鬟都没有,各种不习惯,便站在台子外围,人较为悉数的地方观望。
正看着龙烬箭无虚发的射下第一排左边那只灯笼,忽的,身旁左侧靠近来个男子。
霎时心跳加速!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
好像每天都能见上一两回的,只,仿佛觉得有哪里变得不同,她说不上来。
公孙连城难得有些局促,但他是个务实的人,有了疑惑就要解惑,眼下总算和钟璃独处,全然忘记从前她是他避之不及的人,直头直路的问道,“在下是不是有哪里得罪了县主?”
钟璃正慌着神儿,冷不防听他开口问来,遂,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连城公子此话何意?”
她好像在突然之间领悟到了。
还能是哪里不同?
无非以前是她追他,而今换成他主动靠近。
这便是素玥说的‘风水轮流转’?
可是,为什么你在追逐他的时候,他会那么厌烦你,而你冷落他,他反而又……
盯着公孙连城轮廓分明的脸庞,他表情真挚,态度诚恳,明明是她喜欢极了的一张脸,钟璃却……怎么看都不顺眼。
既然话头打开了,他继续追问,“恕在下唐突,最近在下总觉得县主有心回避,故而在下想是不是何时冒犯了县……”
“你不是讨厌我么?”
公孙连城呆住。
“你不是讨厌我么?”钟璃复又将原话说了一遍,苍白的和他做对视,一双黛眉轻轻蹙起,脸上只有一种表情——保持距离。
彼此隔空相望,面对面。
一向能言善道的连城公子成了哑巴。
片刻,钟璃移开螓首,不再看他,眼底溢出隐忍的涩意,道,“我对你的心意全京城都知,难道你不知?”
“我……”
他是知道的。
“可是似乎,讨厌我的人是你呢。”再度与他四目相接,钟璃眼色变得锐利,“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自讨没趣?随便论个哪样儿,我钟璃哪样儿都不差,何必一而再的糟践自己,非你不可了?”
她自嘲了笑了笑,面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委屈。
这神态可不是作假的。
自打她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公孙连城就痴迷他到如今,这非但没有得到他的侧目,反而惹得他的厌恶和避之不及。
若非素玥点醒她,只怕她还像一只没头没脑的扑灯蛾子,一味往火上撞,何时烧死都不知道。
唇角弯出淡薄的弧度,她情绪平缓了些,笑着道,“连城公子放心罢,往后温颐不会再对你纠缠不休,从前温颐年少无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如今细想,父王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了。”
她堂堂王爷的女儿,假如瀚王将来登基,她就是公主,喜欢谁不行?偏要对不屑自己的公孙连城念念不忘?
越想,她越发的觉着已经不是定要花心思求个如何的结果了。
她会累,会绝望,会退缩逃避。
既非两情相悦,早些抽身也好。
思绪罢了,钟璃释然道,“罢了,我没有勇气步晴姑姑的后尘。”
公孙连城一震,心像被什么掏空了般,从未尝过的滋味。
她……放弃了?
……
热闹的台前,龙烬一路过关斩将,与他在沙场上一样,战无不胜的杀到终极对决,临了,他不忘对人群里的林愫音隔空喊话,表示一定会摘得头筹送给她。
就好像是年轻的小情侣第一次去游乐场约会,男孩非要在射击场打到最大的玩具熊。
林愫音全程微笑观看,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蛮好。
“我们花大人好像很喜欢林大小姐。”身旁,不知邹静那时挤过来的,没头没尾便撂下句话。
示好呢?还是驱逐呢?
林愫音心中有数。
“花大人?”她故作疑惑,转脸看邹静,“烬国真的有这个人吗?话说回来,素玥听闻烬国宰相聪明绝顶,只不过神秘得很,不知其名,不见其貌……”
盯着就近的这张脸,陷入猜测。
“林大小姐有话不妨直言。”邹静一脸不好说话的肃然之色。
既然整个东蔚皇宫都知道了花胡就是龙烬,以此类推,猜到他邹静就是烬国宰相,有何稀奇?
林愫音清澈的美目含笑凝视他,和气的说道,“但凡贵客来我东蔚,我们一定会好生款待,只若为子虚乌有的猜测伤了感情,就不太好看了。烬皇身份尊贵,我高攀不起,可他是如何的心思,素玥无力左右。”
邹静快人快语,“只要林小姐不予回应,剩下的事,本相自会处理。”
听他的意思,烬国这行人很快就要离开了,到底是不想和凤锦流有太多接触。
这个决定,是对的。
可林愫音实在见不惯这些男人太过自以为是,自信到以为自己出手,就能操控所有的事情。
偏要杠上一句——
“邹相的意思,待会儿烬皇为素玥赢来那只灯笼,素玥只能不识好歹下他的面子,拒之千里?”
才说完,最后一支羽箭射向高空,一击即中,将系住灯笼的绳子凌空穿断!
龙烬纵身跃起,就在他要接到落下的灯笼时,一道人影迅如闪电,抢在他之前夺走了那只十二面的牡丹灯笼。
邹静脸色一变,林愫音幸灾乐祸的笑了,“哎呀,看来
素玥白担心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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