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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已延续了三个多小时的孩子哭,大人笑,孩子笑,大人叫的人间味,终于把魏铭君的最后一个清醒梦彻底给清醒了。她睁眼向已经被阳光烘投的窗帘望,想着好歹不是阴天,再看看现在是十点半,好吧,离邻居回家还有一个半小时,今天还是起来练会琴吧,如今练琴真能当饭吃,不,是比饭重要,对魏铭君来说如今练练琴带来的安全感那可真是如同有了权贵老公般的踏实。
自打自己做了钢琴教师,那种从能拯救全中国厌学儿童、救赎全世界焦虑家长、升华全宇宙音乐体系的激情纯我阶段,一直经8年累4个月过度到了今天的坚信有的孩子基础智力就决定了终身无法赶上人类平均智力水平,坚信这些孩子长大就成为了那些各方面比平均水平底下的孩子的爸妈,坚信这些孩子的爸妈总会一个又一个的在不同时间拨打她的电话“喂是魏老师?”
魏铭君从椅子上又一次把昨天脱下的衣服穿好,穿着打扮这方面她用两个字即可形容:极简!然后同样省略式的吃了一颗高甜度的阿胶蜜枣,喝了一大杯温水,好,可以开始弹琴了。为了不再被极端强迫症拖住,今天决定跳过指法练习,直接进入主题,打开谱夹,第一页《爱乐之城》主题曲,曾经爱死了这首,去年和某位“大咖”同台排练时对方说了一句觉得最好听的电影主题曲是那首《爱乐之城》,于是那种无交集既同好的温存,瞬间给这金曲镶上了钻石,于是每当弹起这旋律,“大咖”仿佛就坐在身边静静欣赏着她,钢琴,乐谱,琴上的玩偶,窗帘的透明色彩,空气里上下的尘埃……一遍两遍三遍,可是不知是第几遍她又忽然想起那次演出“大咖”跟年轻漂亮的老师搭讪的场景,好吧终于可以练下一首了。《g小调巴赫》这也是一首一听倾神的曲子,某日,大风阴沉落叶飞屑,魏铭君骑着小单车戴着耳机在漫天秋意仓皇中扭动蹬行,切歌!到了《g小调巴赫》,瞬间,飞舞的落叶突然成了大风柔和而漫不经心撩起的一缕鬓角,那鬓角中间顷刻而暖的微笑便是魏铭君此刻的表情。她呼吸着蓝色鸡尾酒味道的空气想起了初中时那节阶梯教室里的音乐课,老师问咱们班有没有同学会弹钢琴?大家迅速起着哄把班推了上去,然而班在琴上尴尬了不到半分钟就被老师辞回了座位。如果当时不是班而是她去试弹的,是啊那个时候多适合弹这首曲子啊,清俊豆蔻纯善幼稚的五十多位初中生,在安静明媚岁月静好的午后,看到一位几乎无存在感的女生忽然弹出了一首及浪漫技巧诗意新鲜予一体的钢琴曲,那是何种超越电影浪漫体验的事件啊,是得被勾勒出多少副永生定格版的记忆画面呢。吱!呀!哇!突然一阵惨叫鸡以超常发挥的水平叫了起来,魏铭君习以为常的停下了手指以及切换了上一段的脑电波,开始继续思索楼下超市这一妈,一二胎,四五青岛大姨。自打超市老板娘的这二胎小子喜庆降生后,她便日日在清晨六点半超市开门起,用耳朵参与起了这一家人的每一句欢怒嘻闹哭叫骂。小宝宝走路踩到狗尿了--众人笑,小男孩打了故意抢他零食的大姨一巴掌--众人大笑,小祖宗用脚兴奋踩踏惨叫鸡--众人惨笑。最奇特的是这只惨叫鸡在这里成功荣登了玩具耐玩排行榜的榜首,不知是一个月了还是两个月了,日日这惨叫加着惨笑在魏铭君二楼的楼下揍响,为什么说是这个“揍”呢,因为在惨叫和惨笑中间不知啥原由总是会夹着小祖宗挨揍后猛然的大哭一声!嗯,但是也就只有这一声,然后继续鸡惨叫人惨笑。想到这里魏铭君不知为何又脑贱的想起了某某家长把她气的几乎要得抑郁症的事情。行!别再练了,练琴开始容易,结束往往更容易。她起身穿上外套戴上耳机揪了一块卫生纸拿上钥匙下了楼。和往常一样走到自行车旁迅速擦掉车座上的灰,迅速到来不及抬头以便于不用和楼下这些惨笑中的大姨们凑笑打招呼。起--魏铭君一腿力自行车便嗖的窜了出去,对于她而言,不知是哪种激素的作祟,只要一骑起自行车,她便感觉自己生出了翅膀,那是真的在飞翔的快感啊,当然,耳机里的音乐是翅膀里的已成型肌肉。“爱是不夜城,回忆像星辰……”“what!”怎么歌突然变了!变成了阿妹的《解脱》,虽然她是阿妹的终生粉丝没错,但这首歌也都十多年没听过了吧,况且她的手机里有这首歌吗?于是她捏闸停车在市场边拿出手机找原因。“我告诉你,她跟你好其实就是想摸清你底细,然后就再不和你好了!”同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绘声绘色的话语声。“嗬”魏铭君低头看着手机跟着漏出了笑意,这句话是多么的可笑幼稚且熟悉啊,记得二三年纪时一名叫马婷娜的同学也绘声绘色的给她和另一个好友这样讲解过一位人缘很好的同学的真面目。果然童年女孩们都有一样的内心戏啊。“张孜!赵星说他今天还会在麻辣串店门口看你跳小松鼠!哈哈哈哈!”一群哪所小学都少不了的顽劣男同学一起大喊起哄着。“呵,跳皮筋,多快乐的童年运动啊,小松鼠,小松鼠?!这会的孩子还知道小松鼠?”好奇着魏铭君抬头向男孩群望去。这一看,魏铭君突然打了个惊颤,猛的进入视线的是一大片停放着的密密麻麻的自行车,那些可不是小黄车,是有新有破大小样式参差不齐的一片自行车!接着她看到了像弹珠一样乱窜乱跳的小学生一个个滚到自行车边骑上去再接着滚来滚去最后凑成三五一组。最入眼的是那些孩子们身上翠绿的校服,翠绿!翠绿翠绿的!这翠绿是被小时候的自己厌恶嘲笑了六年的翠绿啊,就连电影中农村题材的故事里都不敢出现的翠绿。成片的自行车,穿翠绿校服的小学生,跳皮筋小松鼠。在短短的一点五秒内,魏铭君眼里的这点东西用了零点八秒的时间勾出了她脑中久去的六年小学时代的光景,于是她用剩下的零点七秒把头向右转了一下,“唐城小学!!!”魏铭君边夸张的自言自语边拿下了耳机,“解脱,是肯承认这是个错……”这首歌还在唱,然而她才发现,这歌不是耳机里放的,是左手边用一张铁床支起来的零食摊上的录音机放出来的!站在床摊旁手里紧攥一塌毛票,双眼像玩打地鼠游戏般紧盯着饿狼一样选零食玩具的小学生的阿姨,正是好友圆圆的姨妈!魏铭君决定最后一看,回头!刚刚走过她不远处的三个探讨着好人缘同学底细的女生,没错!背影也是不会错!走在右边背红色美少女战士书包的那个!就是魏铭君自己!
魏铭君属于应变速度很快的那种成年人,当然也是她自己一直这样坚信。就在她看见背着美少女战士书包的自己的那一刻,她脑中构造排除了N种出现此场景的科学性可能,要知道魏铭君本人可是个受过高等教育且酷爱探寻宇宙科学人体生命社会心理音乐艺术的有广博兴趣的“青年”。所以她最后认为最可能的情况,就是刚刚自己在不经意的瞬间出了车祸,秒进入昏厥,于是大脑开始回放生命每个阶段的画面!回放完了这辈子就结束了。可就算如此也应该抓紧时间回顾啊,好让意识能在那些美好的地方多呆会。于是她向那三个女孩走去,最后看一眼童年的自己。“快走!这个女的好奇怪!马婷娜边瞟着我边悄悄和旁边两人嘀咕着”这个人果然是从小就这么烦人,初中的时候被全班孤立有木有!看你几眼不行吗?况且我也没看你啊。想到这里脑中回来了初中被她恶心的种种记忆,于是立即决定报个仇,反正八成自己也是要死了。于是她往三人面前一挡,看着马婷娜说“马婷娜,我是新来的隔壁班老师,刚才你班主任找你,同学说你跑了,她说你的随堂作业得打回去重写,今天必须留下来重写完交去办公室,才能回家!你赶紧回去写吧,要不你班主任找不到你,气得要给你家长打电话了!”话毕,我一三十岁老阿姨加真老师的一席严肃转述,马婷娜同学当场眼泪便被吓了出来,带着哭腔小跑着回学校了。而这时看到旁边脸都跟着被吓红的童年魏铭君,“同学,你每天写完作业要多看课外书,别整天只挂着跳皮筋,长大后喜欢看书了又没时间了,长大了脑子也会不够用哒!”于是趁热打铁对童年的自己说教了一下。“嗯我知道了老师”边说着就看童年魏铭君也要吓哭了,好吧,自己小时候确实是这样怂的。“老师再见”旁边另一个记不起名字的同学聪明的解救了受惊吓的童年魏铭君,两人立刻加速小跑着走了。不对呀,魏铭君看着渐渐走远的那个自己,如果这是死前脑回放,那这放的也太慢了吧,回放也得一秒一秒完完整整的经历?于是她跟着前面的两人边走边寻思。一路上路过了胡家园的蘑菇亭,上面几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在上面摸爬滚打的弹珠子,扇洋片,菜铺子门口卖臭豆腐的大爷还系着蓝围裙,炸着外酥里嫩的臭豆腐的油依旧翻着浑黄,那浓郁勾人的味道依旧让魏铭君情不自禁的把手伸进了口袋。然而还没发现自己没钱,先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媚笑颜开的已经站在老爷爷的摊旁等着吃了!本能,对,应该是本能!三十岁的魏铭君板着脸竞走着的迈着步子过去了。“同学,你爸爸让你吃这个吗?!你爸给你这一块钱是让你放学饿了买面包的吧!你知道小时候不好好吃饭吃这些垃圾食品你长大后个子有多矬!发育有多不良吗!?”。于是那孩子受惊了的小猫一样转身就跑,钱和臭豆腐都不要了。看着她跑的一颠一颠的美少女书包,魏铭君得意的笑了。可是她觉得更不对了,如果说是童年记忆回放,那自己的童年绝对没有经历过吃臭豆腐被陌生阿姨骂跑的经历呀,是绝对没有,因为关于臭豆腐这么大的事,此等记忆怎么可能被忘掉。魏铭君回到自己的自行车旁,习惯性的拿出了手机,什么?手机?!对,我居然在这里但身上还有着2018年的手机?而且还有信号?打开百度一切都正常?!于是她敏捷的拨通了一通电话,“妈,妈?”。“喂,我和你爸在商场呢这会,一会给你打过去啊……”能通啊,魏铭君睁大眼睛感觉已经得用眼睛思考了,“啊?富源超市!”魏铭君寻着熟悉的惨叫鸡打鸣声方向看去,这不是楼下的娃和大姨们嘛!往前看,这不是楼下的市场嘛,怎么又正常了?周围的人群也毫无异样的走着,也没有发生过交通事故的迹象啊。“唉唉别挡路,你到底走不走!”身后一个大叔不耐烦的嚷嚷。“哦”魏铭君赶紧骑动了自行车,边骑边又假肢般的移动着左手把耳机重新塞进了耳朵。“赵星刘孜赵星刘孜……”然而,这下她又看到了唐城小学的那群起哄的小学生……说魏铭君反应快,还真是,她立即又给她妈打了个电话,于是又到楼下菜市场了……她又蹬起自行车,又戴回了耳机,于是又看见了臭豆腐摊以及闻到了那勾魂的味道。魏铭君作为一位资深的音乐教师,她不止一次的向周围人高谈阔论音乐能改变人的脑电波音乐的频率震动能穿透肉体金属宇宙万物一切一切,此刻她更想告诉全世界,音乐能让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完全被验证。当然她最激动的,是自己的穿越貌似不像电影里的类型,她不但可以同时和过去的自己对话,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改变她的过去,就像刚才阻止她吃臭豆腐这样的巨大事件!
想着想着,魏铭君已经收不住她那张窃喜到扭曲夸张,还有眼下被挤出两道皱纹的脸了。想着自己拥有2018年的优质便捷的网络资源,有着随时能查阅各类事件的手机,甚至随时可以查询彩票中头奖的号码!这还不得把自己重新打造成比郎朗成名还早的钢琴家,比马云还先富起来的“外星人?!”啊,这无处安放的喜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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