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记者报导,八号风球袭卷A城期间,海水倒灌,大部分地区降水量超过一百毫米,多处房屋倒塌,树木被毁,并造成五位市民受伤,天文台已经发出红色暴雨警告信号……”
电视上,主播用沉重的语调播报着最近的天气,倪筱尔窝在单亦宸的怀里,心不在焉地翻阅着手上的报纸,似乎看到了什么新闻,她忽然兴奋地坐了起来。
“你看你看,报纸上都说了,如今A城有三十一班航机延迟,十一班航机取消,这样子叫我怎么去英国待产嘛。”她眼巴巴瞅着单亦宸,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一点点回心转意的念头,毕竟她始终不想离开A城。
单亦宸收走她手中的报纸,轻飘飘一句“坐家里的私人飞机走”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她叹了口气,趴在他的肩膀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去了英国,你美丽的妻子会喜欢上绅士的英国男人吗?”
单亦宸回头,漆黑的眼眸泛过微微的笑意,“不要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儿子,他会帮我监视你。”
话音未落,倪筱尔肚子里的孩子果然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她捂住肚子,忍不住撇嘴,“父子俩都一个德行!”
眼看去英国的行程已经越发接近了,倪筱尔的心情却越发不安起来,前风雨婆娑,高大的法国梧桐一直枝摇叶动,在狂风骤雨中苦苦支撑,这样晦暗无光的天气,叫她忍不住担心独自居住在倪家小院里的倪震了。
不知什么时候,杨万丽站在了她身后,削瘦的身影看起来叫人十分心疼。
“妈,你怎么还没睡?”她走过去,抱住母亲,亲热地贴在她的肩膀上。
杨万丽叹息一声,“从没离开你爸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过的怎么样。”
她鼻子一酸,“好啦,过一段时间,我就把你和爸一起接到英国来陪我,咱们安安心心过日子好不好?”
杨万丽慈祥地摸摸女儿的脸,不舍道:“你父亲这个人,自尊心强,从小最疼爱你,始终不放心让你受人家的委屈,筱尔,我来单家已经是给你添了麻烦,你父亲恐怕更不会来了。”
单亦宸无论如何谦卑,始终也是高门显贵的单家之子,将女儿嫁进单家,已经是被外人传说沾了单家的光了,如果再让倪筱尔把父母都接来住,恐怕外面闲言碎语会更多。
倪筱尔握紧了母亲的手,坚定道:“妈,亦宸和别人不一样,婆婆也并非那么小气的人,你就放宽心,住在这里。”
杨万丽温柔的目光看向窗外,倪筱尔知道母亲一定是想念父亲了,于是命小莫去家中看一看倪震。
小莫刚走出去,忽然看到吉普车旁站着一个男人,穿着深色风衣,站在雨中似乎很久了,一双温柔的眸子始终看着二楼窗户旁那个纤弱的女子。
小莫趟着雨水过去,撑着伞遮住了衣袂翻飞的男人,“军长,该走了。”
男人缓缓收回深深凝视的目光,淡淡道:“知道该怎样回禀少夫人了吗?”
“小莫知道。”低下头,小莫郑重其事地回答。
倪筱尔做了一个梦,一个令她感到恐惧的梦,梦里,是她五岁的时候,扎着漂亮的羊角辫,在公园里欢快地奔跑,身后,跟着年轻的倪震与杨万丽夫妇,一脸宠溺地跟在她身后。
她飞扬的红色裙摆始终在眼前闪耀,她一直跑呀,跑呀,转过旋转木马,转过栽种着一片梨花的苗圃,转身站在花瓣飘飞的树下,一脸兴奋,“爸爸妈妈,筱尔躲在这里呢,快来追我呀!”
然而,眼前除了陌生的游客,吵吵闹闹的小贩,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出现。
她呆呆地站在这里,想要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到父母的脸,只是找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五岁的孩子慌了,站在人群中哭泣,她以为,只要自己像从前一样撒娇耍赖,藏在公园里某处地方的父母一定会看到,随后和往日一样一脸慈祥地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她错了,根本就没有人出现。
从始至终,她的父母都没有在出现。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她挣扎着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却见眼前坐着一脸担忧的兰姨,她慈爱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忍,“可怜的孩子,你做噩梦了。”
倪筱尔努力从床上撑起来坐着,脑海中那个虚无缥缈的梦仍旧沉沉压在心底,令她窒息到无法喘气。
“兰姨,我妈呢?”
“放心吧,在房间内休息呢。”
倪筱尔略微放下心来,却听到兰姨忽然说道:“对了,刚刚在你睡着的时候,小莫来了,说是倪老先生出去拜访朋友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老先生一切都好,叫你不用担心。”
倪筱尔无奈一笑,父亲就是这样,说不定是提前知道她会找人来看自己,所以提前躲了起来,她安心地走到窗前,看向晴空万里的天气,纤尘不染的碧水蓝天上,飘着轻柔如梦的云朵,清丽动人的上苍面容里,始终看不到曾经历过一场粗暴风雨的洗礼。
她唇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天晴了。”
她终于可以安心启程去英国了,那一定是一场美妙而又幸福的旅程。
“小三,我们要去英国了,你开心吗?”低头轻抚着肚子,倪筱尔的眼睛里闪现过一抹温柔。
原本决定小莫送倪筱尔与杨万丽到机场,单亦宸随后到,一路开车将倪筱尔送过去,小莫冲倪筱尔笑道:“少夫人,您先坐在这里等我片刻,很快我就回来。”
她微微点头,漫不经心地四处扫了一眼,忽然怔住,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随之,那身影再次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人甚至扭过头,一脸悲伤地看了她一眼。
“妈,待会儿你先上飞机,我很快就回来。”倪筱尔冲杨万丽笑了笑,随即挺着大肚子追了出去。
绕过人群密集的大厅,她转了一圈,终于再次在电梯上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奋力挤开人群,她冲了上去,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衫,他缓缓回头,一脸愕然,“小姐,有事?”
倪筱尔愣住,一张陌生的面孔上满是错愕,显然不是她认识的人,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先生,我认错人了。”
明明就亲眼见过他,怎么可能搞错?她忍不住懊恼地拍拍脑袋,真是一孕傻三年,自己还没生呢,就蠢成这样。
放松了心情,倪筱尔哼着歌正要回去登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沉沉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她蓦然怔住,那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言犹在耳,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希望能够在机场亲自送他离开,可没想到,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迎接他的归来。
她慢腾腾地转过身,终于,在他淡漠的目光中看清了他微笑的眉眼,一如从前的英俊,只不过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而已。
“好久不见。”依旧是老套的四个字,听起来却莫名地叫人觉得心酸。
她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莞尔一笑,艳光四射,“好久不见,许团长。”藏在心里的那句话始终未曾说出来,其实她一直都很想说,你终于平安归来了,许昇。
许昇凝重的目光从她的肚子上扫过,目光骤然一黯,“你怀了他的孩子。”
他知道这句话问出来有多么蠢,可是,突然邂逅,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竟除了这些话,问不出别的内容。
好在倪筱尔早已回过神来,她清浅一笑,“对呀,已经七个月了,时间过得很快吧,没想到今天能够在这里遇到你回来,如果不是我赶时间,一定会替你接风洗尘的。”
正逢广播响起登机通知,她松了口气,举起手跟他道别,“我走了,保重。”
见她裙摆微动,眼看就要离开,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她震惊地推开他,“许昇!你在干什么?”
许昇死死抱着她,丝毫不肯松手,熟悉的幽香沁入他的鼻端,他缓缓闭上眼睛,唇角紧抿,这一年被派往非洲维和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在H城遇到的不是化名为林菀的她,如果一开始他遇上的就是那个属于单亦宸的女人倪筱尔,他是否还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她。
答案是肯定的,他仍旧会飞蛾扑火地迎上那团光。
无论她是倪筱尔或是林菀,他都爱她。
可惜迟了一步,就是一辈子的事。
怀里的倪筱尔正要努力推开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呵斥,“许团长,我命令你放开少夫人!”
许昇缓缓抬起埋在倪筱尔秀发里的脸,只见在她身后三米远的距离,小莫举着枪,笔直地对准他的眉心。
他轻轻一笑,知道依小莫的枪法,这一枪万一真打下去了,自己势必会暴毙当场。
低头看着怀中脸色涨得通红的女人,他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松开倪筱尔,许昇冷静地看着她仓皇地奔向小莫的方向,转身大步地离开。
“少夫人,您没事吧?”收起配枪,小莫急匆匆地迎上去,一脸焦灼。
幸好这一幕没被单亦宸看到,不过许昇也真是胆大,好不容易从非洲回来,竟然一点记性也没长,仍旧那么肆无忌惮。
小莫内心捏了把汗,只盼望着将倪筱尔赶快送上飞机。
“亦宸什么时候来?”倪筱尔满怀希望地看着小莫,只盼能够即刻看到单亦宸。
“少夫人请先上飞机。”小莫垂头。
她一步三回头跟杨万丽一起离开,内心有些不舍,再次转身看了一眼小莫和其余的警卫,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总之单亦宸很快就会来英国与自己一起团聚了。
英国的约克郡小镇上风光如画,这里有着淳朴的民风和美丽的自然景观,单家的庄园是当地最大的一处景观,倪筱尔初次站在这座堪比城堡的建筑前,忍不住捂住了嘴惊呼,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丈夫在约克郡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土豪。
只不过,迎接她的却是一位女管家,标准亚洲女人的长相,肤色偏白,漆黑的大眼睛,和微抿的唇,组合在一起,是位美丽的年轻女人,如果不是她脸上面无表情的话,倪筱尔一定会给这位看起来就十分精炼的女性打上一个满分。
她恭谨地低头,“少夫人,我是代替少爷管理这座别墅的管家,你可以叫我克里斯汀,如果嫌这个名字太长的话,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迟碧。”
倪筱尔微笑着点点头,“辛苦你了,迟碧。”
迟碧面无表情地领着倪筱尔走向她要住的地方,绕过长长的走廊,站在了一扇枚红色的木门前,“这就是少爷为少夫人安排的房间了,夫人请进去看看。”
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倪筱尔早已累得要命,哪里还有欣赏的心情?她径直全身放松地躺在了床上,绵软温暖的被褥很快令她陷入了昏睡中。
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一整夜,倪筱尔是被床畔轻声的哭泣被弄醒的,她从梦中缓缓地醒来,只见一个女仆模样打扮的女人正伏在桌前嘤嘤地哭着。
她艰难地挺起肚子,想要上去扶起对方,无奈怀着单小三行动迟缓,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双肩微微抽动,却始终帮不上什么忙。
终于,就在对方没完没了地继续哭泣时,倪筱尔终于开口了,“喂,你怎么了?”
对方像只可怜的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一脸无辜地盯着倪筱尔,眼角还有晶莹的泪珠闪烁,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终于鼓起勇气道:“少夫人,千万不要把我哭泣的事情告诉迟管家,否则她一定会将我赶出去的。”
倪筱尔怔了一下,看来这座庄园的人都很怕迟碧,迟碧凌厉的作风倒有几分像单亦宸,倪筱尔莞尔一笑,“如果你不告诉我为什么哭,我就去跟迟碧打报告去。”
小女仆吓坏了,急忙解释:“我只是……我只是太饿了,所以才忍不住哭的。”
饿?倪筱尔显然对这件事摸不着头脑,她有些不明白,“饿了就去吃东西?怎么会哭成这样?”
“迟管家对我们管得很严格,她平时定下的规矩里就有一条,如果主人不进食的话,我们这些下人也不能进食,所以……”怯生生看了倪筱尔一眼,小女仆不敢再说下去了。
然而倪筱尔却是明白了,因为昨晚自己太累睡过去了,没有按照时间下去吃饭,所以整个屋子的人都陪自己饿了一遭。
心里略微有些发怒,倪筱尔淡淡一笑,“亦宸太久不在,这位迟管家定下的如此严苛的规矩也没人更改,看来是时候该整理一下规矩了。”
她换了一身简单的雪纺长裙,慵懒地梳理了一下长发,这才慢慢地走了出去,迟碧早已摆好了餐具站在餐桌旁等待。
倪筱尔的目光扫过一旁足足有十几个佣人的脸,只见他们无一例外地死死盯着桌上的食物,眼里的焦灼与期盼是那么的明显。
好一个该死的顽固女人!居然在下人面前立威好让自己下不了台。
倪筱尔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迟碧早已走过来为倪筱尔一一介绍眼前的菜名,她轻轻抬手,有些厌倦地道:“够了。”
迟碧愣住了,继而执着道:“少夫人初来乍到,应当遵守约克郡的规矩,进餐前需抱着感恩之心,对每一道菜都抱有敬畏之心,才可进食。”
吃个饭都要这么啰里吧嗦的,真是反了天了。
倪筱尔重重搁下汤匙,一脸不悦,“管家,这个家究竟是你的还是我的?”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所有人都变脸了,其中迟碧的脸色尤其难看,她躬身,“如果少夫人觉得我多事了,我即刻就可以辞去管家的职位,将打理这个庄园的任务全部交给少夫人处理。”
不卑不亢是迟碧最大的杀伤武器,她一点都不在乎眼前的人是少夫人还是老夫人,对于迟碧来说,在这庄园呆了足足十几年的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主人,她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倪筱尔并不生气,只是笑着看着布满十米长桌子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以迟管家的资历,在这庄园里兴风作浪我管不着,可是迟管家未免太过放肆了,试问你订下的每一条家规可有给亦宸看过?你所执行的每一件规矩可有自己身先士卒过?”
倪筱尔咄咄逼人地绕着迟碧转了一圈,最后,轻轻凑过去,在她的身上轻轻嗅了嗅,唇角微扬,“迟管家可真是个妙人儿,我还没开始进餐呢,你怎么能先吃饭?”
话音一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仆人们集体看向迟碧,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忿。
迟碧大怒,“少夫人说话请自重!我绝对没有背着主人先进餐!”向来严苛遵守自己顶下规矩的迟碧脸色变得通红起来。
倪筱尔浅浅一笑,“既然这样,不妨请医生来检查一下,看看迟管家到底吃还是没吃,你看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你一起挨饿,事情不弄清楚,迟管家一定心里也不舒服对不对?”
她轻轻扬手,命人去将医生请来。
迟碧一脸讥讽地盯着倪筱尔,脸上并没有出现慌张的神色。
不久过后,医生过来了,低头给迟碧进行了详细的检查之后,冲倪筱尔摇了摇头,“少夫人,迟管家的确没有吃过。”
迟碧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倪筱尔却并不担心,她慢条斯理地坐下,端起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末了,好整以暇地盯着医生,“怎么会没有吃过呢?你看周围这群仆人,个个被饿得眼冒金光,就只有迟管家一个人面不改色精神抖擞,医生,你要是再这么不尽心,我可就要代替亦宸将你赶出这里了。”
医生急了,“迟管家之所以精神无碍并不是因为偷吃了食物,而是因为……”
“医生!”迟管家忽然意料到了什么,神色一寒,厉声呵斥道,她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倪筱尔,“如果少夫人有什么事情要针对我,尽管来,不需要找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抨击我!”
倪筱尔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医生,你真的要在我面前包庇迟管家吗?”
气氛骤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迟碧神色凄厉,而倪筱尔则云淡风轻,医生心中暗暗叫苦,左思右想经过衡量之后,终于将心中的天平倾斜向了倪筱尔这一边。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开口说道:“迟管家之所以不饿,是因为她做过缩胃手术。”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倪筱尔一人面不改色,仿佛一切早已在她预料之中。
“难怪迟管家和别人一起挨饿,大家饿得死去活来,迟管家却能安然无事,原来迟管家为了能够严苛死守自己定下的规矩,所以做了胃部缩小手术?”倪筱尔放下茶杯,一脸征询地看向迟碧。
她早已通过其他人查出迟碧做过缩胃手术,可是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却并不知晓。
或许迟碧真的严厉变态到这副模样?她不知道,但却好奇。
秘密被揭晓的那一刹那,仆人们全部愕然地盯着一向在他们面前冷淡自持的女管家,一直以来,她在他们心中是严厉教条的信奉者,他们之所以不反抗,是因为眼前这个女管家的确身先士卒地遵守了每一条严酷的教条。
尽管觉得不近人情,却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
因为迟碧做到了,所以他们一直都默默承受。
然而此刻,掩饰良好的真相陡然被揭开,就好像一个小学生一直乖乖地做作业,成绩却始终没有对方优秀,终于有一天,有人告诉他,原来始终考不过对方的原因是因为,对方一直在作弊!
仆人们渐渐骚动了,各种低声议论着这件事的荒唐。
迟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咬紧牙关,“就算是那又怎样?在少爷没有来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罢免我的管家职务!”
倪筱尔冷笑,“那好,你依旧是这里的管家,至于大家听不听你的命令,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说完之后,倪筱尔温柔一笑,“大家不必继续留在这里,这么多人守着我,我也吃不下,都各自下去吃饭休息吧,有事情我会再叫你们。”
仆人们一脸感激,纷纷退下。
“看到了吗?当你一手塑造的神话故事破灭,在大家眼中,你将不再是无所不能的女管家迟碧,你只是一个留在这里的普通人,或者说是……骗子……”
轻轻从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倪筱尔第一次意识到,有时候残忍,比起任何一种虚与委蛇的方式都能够击溃对方的心防。
或许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接了当地说过迟碧,当她一步一步向后倒退,靠在复古花纹的墙壁上无处可逃时,倪筱尔知道,她终于成功地收服了这个顽固的女管家。
她轻轻颤抖着睫毛,双手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淡漠的自豪感,跟在单亦宸身边久了,竟也学会了一些跟他相近的行事风格,现在看来,这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大厅里老式的西洋钟已经敲响了十二下,倪筱尔安静地从床上翻身起来,赤着脚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像飘逸的女鬼一样在庄园中穿梭。
白天教训了迟碧之后,她一直隐忍着腹内的反胃,什么东西都没吃就休息了,半夜实在饿得难受,却又不想麻烦别人起床照顾自己,只能悄悄来到厨房,打算看看有没有面包可吃。
单亦宸似乎要明天才能过来,她懊恼地翻找着唯一一块剩下的面包片,只能暗自忍住挑剔的心情,一口一口地咬着。
黑暗中,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极小声的猫叫,在安静的半夜听起来十分清晰。
倪筱尔好奇地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声音似乎是从窗外的大树上传出来的。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却紧接着听到另一声截然不同的猫叫,听声音似乎是在回应着窗外的声音,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警惕地转到沙发后面,艰难地蹲下身子。
刚藏好自己的行踪,就见到一个黑影站在了自己刚刚站在的地方,黑暗中仔细辨认那身影,居然是迟碧的!
堂堂庄园女管家办半夜佯装猫叫,实在令人觉得可疑,她屏住呼吸,细细看去,只见迟碧十分警觉地四处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这才捏着嗓子小声道:“上来吧。”
窸窸窣窣间,似乎有人在往上爬,很快,月光下,一个清瘦的男人出现在窗户上,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跳了下来,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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