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信我再去挖一次那个女人的墓，让她不得安宁。”钟老太太冷冷地吼了起来。

钟时胜听了，不敢想像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好像看到了面前就是一个巫婆，他的心中，像有千万利刃在那里宰割，浑身阵阵地痛苦，这痛苦像无数头细的小蛇秧，无孔不入地向四肢伸展开去，他的手捂上了自己的胸口，喉咙用力咳了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爸，爸，爸。”钟文安一阵慌张了，这样的父亲眼神里透着失望与心寒，他真的害怕父亲会倒下去。

“阿胜，阿胜。”钟老夫人也惊慌起来了，她看过失魂落魄的儿子，但是那样的儿子还是拼命地坚强着，而眼前的儿子让她觉得害怕，她发起抖来，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牙齿和牙齿，忍不住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

“姐夫，姐夫。”吴文东赶紧拉起钟时胜的手，给他搭起脉来。可是他的眉头却是越锁越紧起来。

钟时胜推开了身边的儿子和小舅子，气虚弱了下来，“我没事的。”

“爷爷奶奶，求你们，别再刺激我爸，他对阿姨的感情你们是感受到的，你们别再逼他了。”钟文安对自己这两个没血没肉的爷爷奶奶真的痛心极了。

“你这混小子，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逼他什么，他也是姓钟的，难道他要看着钟家垮掉吗？”钟老爷子的巴掌拍向了自己的孙子。

吴文东反应快地把外甥给拉开了，他怒目看向了那个不讲理的老人，“你们家会有此结果，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别把错误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你什么意思，这怪我们，当年要不是你姐插进阿胜他们夫妻，会有今天吗？”钟老夫人对上吴文东的怒火，她有些心虚，但还是不肯承认错误。

“妈，你怎么怪到我身上，当年不是你说那个女人生不了儿子等于是下不了蛋的母鸡，钟家留不得她，不是你把我哄进门的吗？不是你说你会让他们离婚，让那女人净身出户吗。”吴玲玲在楼上清理打扮好自己，漂漂亮亮下楼来时，听到了自己婆婆的话，她脸上变了颜色，慢慢睁大了眼睛，皱紧了眉头，撅着嘴，动着鼻子，吱嘎吱嘎地咬着牙。

老夫人没想到吴玲玲会这么快出现，而且拆自己的台，这女人从来都是巴着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今天倒是反了，“不是你出现，阿胜会三心二意吗？”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了，我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给钟家生上了文安和丽娜一对儿女。”吴玲玲掩面低泣起来。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钟老爷子心烦地看着婆媳两人自己闹了起来，他看着儿子越来越难看的脸，他现在有点担心儿子的身体了，“亲家舅子，你给他看看，他是什么情况。”

“怒极攻心，已经有些伤到心脏了，送医院吧。”吴文东无奈地说，遇上这种父母，钟时胜没有被气死也算奇迹了。

“我不会去医院的。”钟时胜冷冷地说，现在他对生死已经看开了，要是真的死了或许他也解脱了，他也可以找兰儿赔罪。

“爸，我求你去医院好吗。”钟文安看出了爸爸的心思，他真的很心疼，“你们都别再逼我爸了，别在刺激他了，你们以为这几天他过得好吗，他没有真正睡过一觉，没有吃下多少饭菜，他进过了两次医院，他为了让你们出来，他给自己的女儿下跪了。他把自己的女儿气得晕倒了，你知道他的心有多疼吗？他为了你们放弃了自己的爱人，为了你们放弃了自己的女儿，你们真的希望他再为了你们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吴玲玲闭起了眼睛，她没想到这次的事会闹得如此大，即使弟弟出面也没法把她们从里面救出来，多年前自己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余纳兰，现在对于余纳兰的女儿却是束手无策，难道钟家真的要垮了，她惊慌得犹如冷水浇身，瘫软在地上。

“那死丫头会遭报应了，她会不得好死。我诅咒她就如她妈一样早死掉。”钟老夫人听到自己儿子跪下换来她们出来，她不是感动，而是气愤，破口大骂起了余昔亚。

“老夫人，留点口德。”吴文东真的听不下去，要不是自己姐姐的事没有解决，他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爸妈，请你们别再怪亚亚了，其实错的都是我们，最大错的是我，是我太贪心不知足，才会害死了兰儿，才会伤害了亚亚，这一切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公司快破产了，把公司卖了也够抵债。你们还有这幢别墅，把这里也卖了，你们换个小点的房子，剩下的钱够你们和玲玲生活。娜娜和文安我会安排他们出国，给娜娜一笔钱，至于文安，他是男人会打拼自己的事业，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干预他的一切。”钟时胜已经在安排后事了，他最想要的是把儿子送出去，他不要让儿子再走自己的老路，他不要儿子再被这样的家人束缚着。

钟文安的眼眶红了，他怎么会不明白爸爸的心，他知道爸爸是在安排后事，恐怖他心中一股血直冲到头上，脑袋嗡嗡地响起来。

在场的人怎么傻都听出了这是钟时胜在安排后事，满屋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好像地球末日就要来临了。

“阿胜，你什么意思呀？你不要我了吗？”吴玲玲扑到了钟时胜的身上，这时她才发现了他身上的衣服有血，自己顾着和婆婆争，没有注意到。她一下子慌了，她的心像掉在冰水里，脑子里像一桶浆糊。她对他是就感情的，只是一直不甘心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死去的人，“你别再说了，我不要听，我求你，你别这样对我，我不闹了，我不会计较你心里有余纳兰，我不再找余昔亚的麻烦，我以后都听你的。”

“玲玲，对不起。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当年出国后我就后悔了，我后悔为什么我会糊涂地想要别人代替兰儿生下儿子，我后悔为什么可以放下大肚子的兰儿跑出去。我回来时看不到她时，我就觉得心被掏空了，一直支撑着我活下去的是因为责任。玲玲，对不起，现在我有心责任而力不足了。”钟时胜愧疚地说，仿佛一只长着尖利指爪的手在抓他的心，他的心在发痛，他的心在出血。

“不，不，你这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允许你这样对我，这么多年来，是我陪在你的身边，那个死人算什么，她就连死也没有提过你，你对她存什么深情。”吴玲玲大哭起来，她看着那钟时胜那没有生气的脸，她的心在抽痛着。

“混仗小子，你胡说什么话，你要是敢想不开，我告诉你，我一定让那女人措骨扬灰，即使你死了也找不到她。”钟老夫人对着儿子放狠话，她真的害怕儿子会放下他们不管了。

钟时胜脸色铁青，脑子里翻转昏旋，耳朵里发着尖音和幽灵之音，面前仿佛站着一个如尘烟一般的膝胧鬼影。又是吐了血出来，而这次嘴里的血不同以往，血一股股从嘴角往外溢出来，他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爸，爸，爸。”钟文安上前去抱住了钟时胜，他对着钟老夫人大吼起来，“他是你的儿子，他的命是你们给的，你们真的打算把他的生命收回去吗？这么多年了，你们就一味着他的付出，你们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他是有血有泪的，你们还当他是你们的亲人吗？”

钟文安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的眼泪掉个不停。他的身子落进了冰窖，血液己经冷固，不再在身体内循环了，泪水使他的眼睛模糊。他心痛，这个爸爸不是很厉害，但是他看到了父亲很强的责任心，他知道他活得很辛苦。

“文――安，别――别－急，我――没－事―――，告－诉－亚－亚，我－对－不－起－她――妈，对――不――起―――她，我－去－向－兰－儿－赔――罪。”钟时胜的气虚断断续续。

两个老人这时才意识到不好的情况，老爷子吓得面色如土，舌头结住，声音也窒息。老夫人浑身颤动，她的嘴唇哆嗦着，好像拚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恐怖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不住地闪动。

吴玲玲扑在了钟时胜的身上，大哭起来，“阿胜，阿胜，你不能丢下我，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

“爸，爸爸。”钟文安大声地叫喊着，他想要把爸爸给叫精神。

梳妆打扮好的钟丽娜终于下楼来了，她看到了乱成一团的家里，还有妈妈和哥哥凄惨地叫喊，她便快速冲了过去，“爸爸，爸爸，爸爸，你怎么啦，你出什么事了？”

“安――，去――找－于－律－师，还－保－护－好－妹――妹。”钟时胜的脸上好像突然轻松了，唯一的遗憾是没办法再见见亚亚，他也知道这是奢望，看着眼前的丽娜，他伸出手握紧了她的手，“娜――，好――好――的，好――好－找－个―爱－你－的―――人，哥－哥――会－护――你。”

“爸，爸，你别吓我，我不要哥保护，我要你保护我，你以前说过我是小公主，你说过你会疼爱我的。爸，你别这样，我不争了，我不会再和她争了，求你好好的。”钟丽娜牙齿咬紧了，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惧，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变得像冰一样凉，泪就像雨点子一样落下来，扑簌簌地落湿了衣襟。

“哥，快快把爸送医院去，我们把爸爸送医院去。”钟丽娜对着身边的哥哥叫喊着，转头看到了舅舅，“舅舅，你救救我爸，你快救我爸呀。”

吴文东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在刚才把脉时，他就发现了钟时胜的脉向频临微弱。现在血流不止，心脏已经完全受损了，而且钟时胜自己无心求生，这活下去的机会更是渺茫。

钟时胜握着丽娜的手终于垂下了，他的脸上露出他很少有那温和的笑。

“爸，爸，爸。”钟家两兄妹那失声痛哭起来。

吴玲玲也呆住了，这个男人还是放下自己，因为他放不下那个女人，突然她笑了起来，大声笑了起来。原来她还是输了，输给了一个死去的人。

两个老人双眼空洞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没有闭眼的儿子，哭泣的孙子孙女，疯狂大笑的儿媳妇。

吴文东悲哀的脸上透着无奈，这个男人最大的悲哀是愚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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