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却早已不同。
一身雪衣的惊世男子站在城门处,纯净如雪,他淡淡的眸子远远眺望着西海域的象征——青木塔。
神色渐渐变得复杂,随即,恢复一身与世无争的悠然气质,如同高山雪莲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
——
无渊海西海域最高的一处堤坝上,一袭浅色罗裙的蒙面女子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她身后就是惊涛骇浪,却不见她眨一眨眼,皱一皱眉。
水芙色的纱带曼佻腰际,紫罗兰曳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使她看起来更加沉静,只有一双闪动的眸子看起来多了几分凝重,几分期待,几分狡黠。
不知何时,堤坝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身影。
熟悉,却又陌生。
她远远看着堤坝对面的人,一双美目微含着笑意,瞳孔幽深,泛着珠玉般的光滑,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掩盖着最初那一刹那的吃惊,一双纤细白皙的柔荑此刻正随意地将额间被风吹乱的发抚顺。
“玄九夜?”她看着靠近的男子,男子身上已经洗去曾经的铅华,时时刻刻流露的风流气质也在这一刻收敛起来。
“浮云阁分阁主?”玄九夜并不惊讶于眼前的女子为何会认得自己,只是第一眼看到这女子时,他竟有一分熟悉,一分诧异,一分,不可思议。
不过,此时情况紧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思考眼前这个女子为何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他果断拿出定海珠,一把塞到女子手上,道:“这个你拿在手上会有用的。”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满眼惊愕的女子,转身离去。
不知南蔷现在到了塔顶没有?他低叹一声,准备开始复仇的第一个动作。
那女子拿着还带有他体温的定海珠,面纱下的嘴角扯了扯,似是嘲讽,似是无奈,更多的却是叹息,“终究还是不记得我了。”
——
青木塔内,风云涌动,暗潮迭起。
时间回到君墨焱冲进青木塔的那一刻。
与青木塔守护者的那一对碰,君墨焱显然受了些内伤,随即他按住伤势催动内力护着自己冲进青木塔,只为在青木阳赶到塔顶之前救出木梵。他看到青木阳被人扶着进入青木塔,料想他们定然会到塔顶做两件事——传承渊木藤,以木梵为人质威胁南蔷。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阶梯。
四十九层。
他施展轻功,很快就到了第九层,一直防着的机关终于启动,无数飞箭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他手腕一动,银煞飞出,形成一个盾牌似的银光结界,把那些飞箭挡在了外面。
第一次飞箭发射结束,君墨焱身体一震,捂住胸口,深深呼吸几口气,随即收回银煞继续向前。
在第九层到第十层的入口处,一股浓烟突然冒出,君墨焱早有准备,内力全放,剧烈的旋风将浓郁冲散,他冷哼一声,飞身进入第十层。
很奇怪的是,从第十层到第十八层都没有任何机关启动,他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遑论青木阳了,不过当他低头的那一瞬,看到一丝血迹,蹲下身,细细查看。
半刻钟之前的血,血色呈乌黑,是中毒之兆。
毫无疑问,这是青木阳的血。
他冷笑,中了南儿的毒,青木阳还有几分活着的机会?或许,这是他最后的挣扎。
最大的难关之一,在第十九层。
君墨焱已经被困在第十九层一刻钟了,他再次重新回忆自己进来时的情形,两道门,一道生门,一道死门,他扔出两枚暗器各自试了试,两道,皆是死门。
在他试过之后,这两道门竟然渐渐合拢,第十九层成为一个密封的空间,就连下第十八层的门都已经消失。
九宫八卦阵法,但又不完全是,这阵法中还包含着阴阳两极的玄妙。
一步踏错,就是死路。他狭长的眸子定定看着前方的那幅以巨石所刻的盛世图,那不是新月大陆,亦不是无渊海,应该是千年以前的这个时空。只是,这图,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他又要如何破解?
时间如此紧迫,不容他再耽搁一分一秒。
太平昌盛。
君墨焱从自己的衣袍上取下三颗暗扣,指尖用力,那暗扣直直打在“昌”字的上一半,随即第二颗脱手而去,打在太字下的一点,第三个,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只见第三个暗扣划出一道流光,打在龙眼之上。
吱呀——
阶梯慢慢出现,阶梯尽头处出现一道石门,君墨焱嘴角微弯,飞身踏上石阶。
在他进入二十层之后的同一时间,第十九层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匆匆赶来的南宫齐晨。
“竟然过去了?”南宫齐晨诧异道,随即看向紧紧钉入那盛世图的三颗暗扣,眉宇间略过一丝钦佩,“君墨焱,你真是个妖孽。”
他瞥了一眼盛世图,再瞥了一眼自己手心散发着五彩光芒的五灵草,神色有些奇怪,定定站在那盛世图前许久,熠熠生辉的眸子仿若不是他的,那眸子里映出一幅盛世图,真实而又沧桑的盛世图,与南宫世家的神殿内被他打碎的透明玻璃上的那一幅沧海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突然,南宫齐晨身子一抖,神智刹那间回归。
他退了一步,确保自己不会再次因这盛世图的诡异而陷入刚刚那样迷茫而混沌的状态中,看着盛世图之上的那条金龙,看着那金龙眼睛上属于君墨焱的暗扣,眸色复杂,低声喃喃道:“难道这一切是早已注定了的?青木家族的败落,原来已成定局。”
他没有一丝为南宫家即将成为无渊海唯一的霸主的暗喜,有的,只是一种无力的叹息。
收回自己的思绪,南宫齐晨再次恢复了南宫世家家主的威严与五灵草主人的神秘,飞身向第二十层而去。
二十九层。
君墨焱已经发现了青木塔内部机关的一个规律,那就是每隔十层就会有一个机关,当然,有时也会例外,但那些例外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真正难以对付的,是逢九必现的生死之局。
例如,此刻的他看着源源不断从四周的墙壁上流下来的银色液体物质,这应该是最诡异,也最难破的一关了。
轻功、内力,在这一刻都已经用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些银水流到脚下,把自己所站的地方注满之前破解阵法,开启前往三十层的暗门。
但是,他脚下的暗格何其多,若不是青木家族的人,不是接受过传承的人,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暗格才是破解阵法的所在,只要踏错一次,银水的流速就会增快一倍。他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冒然冒险,不然只怕这银水会瞬间淹没了他。
他还没有救出木梵,还没有见到南儿安好,绝不能出事。
君墨焱沉着脸,邪肆的双眸闪过一丝诡异而苍茫的光华,右手微微抬起,金色光芒犹如实质,这是他的实质内力,但看在赶到的南宫齐晨眼里,这不是内力的光芒,而是——
他深吸一口气,飞身到君墨焱身边,按住他即将动手的那只手腕,沉声道:“别动,让我来。”
对于南宫齐晨的到来,君墨焱脸上没有丝毫吃惊,但眼底还是多了一分柔和。
交友至此,不悔。
君墨焱散去手掌上的光芒,静静站在南宫齐晨身旁,看着他动作。
只见南宫齐晨双手结出一个奇异而古老的印法,像是某种术,他的掌心缓缓出现一株五彩而充满生机与灵气的草形影像,只听他嘴里念了句“以五灵草之力,破渊木藤之气。”
随着他的话音而落的,是一种微微的叮叮之声,像是两种力量的交融,又像是许久不见的亲人、朋友的倾诉声,说不清,道不明,听不出内里的神秘,却能感受到最初的反抗与随之而来的宁静与安详。
眼看着银水就要流到两人脚下,危险已是如此之近。但君墨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因为他相信他的朋友,他相信他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似是感受到银水的威胁,南宫齐晨掌心的五彩光芒如同初生的太阳,充满了一种温暖而明亮的气息,霎时间,光芒大放,在那五彩光芒的隔绝下,银水停止了流动。
下一刻,他们脚下十步以外的地方出现大小不一的裂缝,银水流入裂缝之中,消失。
“不问问我?”南宫齐晨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君墨焱,道。
“问你什么?”他挑眉。
南宫齐晨耸耸肩,无奈道:“好吧,我多心了。走吧,接下来的机关不用担心了,先到塔顶比较重要。”
看着他毫不犹豫往前带路的身影,君墨焱顿了顿,神色坚定,低沉的嗓音响起:“齐晨,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君墨焱永不与你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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