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半岛,旅顺,关东都督府。
河间喜二郎大佐在接到自己即将回国荣任陆军省军务局炮兵课长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到都督府外事部拜会铃木三郎,也就是他在陆士炮兵科的同学,铃木孝雄炮兵大佐的弟弟。
没有那层同学关系和铃木三郎的帮助,河间喜二郎不可能得到去汉口考察的机会,没有铃木三郎的穿针引线和铃木孝雄妻家强大的背景,河间喜二郎这个快要被军部遗忘的炮兵大佐,也决不可能把自己的“心得”呈交到陆军技术审查部长岛川文八郎中将的案头。没有这一切,就没有此次的奉调回国任职,似乎,那个曾经是奢求的少将肩章已经触手可及了。
当然,河间不会忘记给自己予以极大帮助的富山正彦和前川浩二。
铃木家会客的和室里还有一位客人,炮兵中佐绪方胜一。中佐虽说阶级比大佐低,职位却是独立重炮兵第二大队长,如果是之前没有得到机会的河间大佐与之相比,自然是大队长更加有上升的空间。
铃木三郎起到桥梁作用后,把和室让给两位客人谈兵论道。
“大佐阁下的报告引起陆军省的轰动,在技术审查部罕见的出现部长阁下和附官阁下一致的好评,岛川中将和弘田少将不约而同的把报告下发到大阪兵工厂、炮兵各联队,掀起了一波研究曲射战法的热潮。不过,卑职很好奇,大佐阁下言称支那军第九师在实战中采用了曲射战法,令人实在难以置信。”
“绪方君,我很理解你矛盾的心理。”河间喜二郎毫不掩饰自得的神情,微笑道:“支那的工业只能仿造老式的75口径克虏伯炮,支那军的炮兵装备有许多是进口自帝国,甚至支那军的炮兵军官们,也大多出自帝国陆军士官学校,怎么可能发展出比帝国陆军更优秀的战法呢?事实上,他们的第九师做到了!当然,我不排除支那军第九师是在购进德国新式火炮的同时,得到了德军同行的指点。”
“阁下,德军没有使用野战炮兵发起曲射打击的例证。”绪方胜一微微鞠躬道:“卑职与德国留学时的同学格鲁克一直保持着紧密的书信联系,目前,他已经是德军第十三轻榴弹炮营长。”
很显然,出差到旅顺考察要塞重炮兵的中佐大队长对河间喜二郎的报告持“严重怀疑态度”。当然,作为中佐大队长,他还不够层级也没机会去找技术审查部的中将或者少将理论,那就找河间大佐这个“始作俑者”,当面驳斥其谬论。
榴弹炮,是利用较轻的炮架承载口径较大的身管和反后座系统,使火炮以较低的膛压发射较重的榴弹,如此而已。野战炮兵要用榴弹炮(包括山炮)在地形复杂的地面实施对不可见目标的曲射打击,要克服的难题太多太多,毕竟,更换观念首先要有技术实现的保障才行。
在中佐的意识中,陆军野战炮兵的作战环境、火炮威力远远不如海军舰炮兵和要塞重炮兵,一望无际的海面提供了良好的视野,十公里以外的敌舰都能通过较高位置光学器材实现观察、测距、瞄准。
陆军地面炮兵没有那么好的条件,野战炮也不是舰炮,当前日军装备的三八年式150野战榴弹炮射程不到6000米,120野战榴弹炮也只有5000多米。中佐指挥的45年式240重型榴弹炮,最大射程也就是10000米,而且,若谁能以野战条件指挥一门240重型榴弹炮在最大射程命中目标,中佐绝对会报以五体投地的崇拜。
根据75山炮射击阵地而提出曲射战术可能的河间,显然无法从技术上说服野战重炮兵大队长。河间明智的选择了退让,他说:“绪方君,你的怀疑,我很了解,我也无比热切的期待着菊子小姐的消息。”
“帝**人把希望寄托于女人身上,大佐阁下不觉得耻辱吗?”
“绪方君!”河间喜二郎低沉粗哑的嗓门陡然增大:“你的指责不仅仅是对我,也是对弘田少将阁下,岛川中将阁下!难道,参加过日清战争、日俄战争的两位将军阁下,作为帝国陆军的炮兵战术专家,在战术研究方面还不如你,绪方胜一中佐!?”
绪方胜一在同届的陆士炮科毕业生中是有名的“战术偏执狂”,为了求证,他可以忽略一切,目的诚然是要揭穿一个没有前途的炮兵大佐编造的谎言,内心里又隐隐希望通过质疑能打开一扇大门。
可惜,河间喜二郎并没有搞清楚曲射战术的细节,只是提出了“研究的建议”,也就是一种尚未实现,于理论上存在的可能。如此,焉能满足中佐大队长的好奇心?如此,河间搬出少将、中将,对绪方胜一中佐来说不起任何作用。
“大佐阁下,卑职明白了,帝国陆军炮兵军官们研究的曲射,只是一个美好的泡影,建立在猜想上的泡影。”
河间喜二郎起身,走到绪方胜一的面前,俯视着中佐,带着几分恨恨的语气说:“你,绪方胜一中佐,当你某一天与支那军第九师作战时,你的虚妄、你的无知,会被垂直落在你面前的炮弹击碎!“
绪方胜一霍然起身,满脸愤怒的正要与河间大佐争执,脑子里却在一闪念间响起那粗哑的声音——垂直落在你面前的炮弹!垂直!垂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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