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被看穿,在他面前我的遮掩就像一层薄纱,欲盖弥彰,一眼就被看穿。
“来之前,柳若跟我说过一些话。”
他嗯一声,我说:“是关于以气化形。”
“冰盾?”他一提便了然。
我点头,“他说那是由你全身的寒气聚集而成。”
江询似乎对此话题有些敏感,双唇抿了一下,还是嗯一声,等我说下去。
这么说来,就应了我之前的想法,他身上的寒气不是先天由来,是他自己所修,术法越深,寒气就越深,才造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我这么想着,便直接说了出来,江询并未否认,沉默了很久,轻声道:“过去发生过一些事情,那时候我没得选,阴寒入体,代替了一切,我为了活着,只能学着控制它们,接纳它成为我的一部分,它越强,我才能一样。”
我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听他承认,竟也不觉得惊讶,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我说这件事,是因为我们在跟司徒曜说起千冰索时,他提到千冰索也是以气化形的一种典型,其本质就是一团压缩的寒气。”
江询应声的速度慢下来,我说:“我知道这样对比可能不太合适,但你身上的自愈能力、毒素,在那个怪物身上,我都见到过更强烈的表现,你跟那个邪道也同样都懂得以气化形的法子。术有共通,有这两个交织点,等我们抓到他,也许就能找到让你变成这样的原因和解决那些毒素与寒气的办法。”
“然后呢?”江询有些喃喃,“找到了,之后呢?”
“我不知道。”我两只手握在一起,顿了顿,垂眼扬起一丝笑容,温声说:“也许……那时候你就能做一个普通人,可以像大家一样,再也不用有那么多的顾虑,不用被迫去修习那些术法,不用去冒险,也不用再经历这么多的危险。”
“沈清。”江询看着我,神情微动,“谢谢。”
“我们两个之间,要说谢谢也应该是我对你。”我说:“这一路你和唐刈都是因为我们的事情才跟过来,是你帮了我很多,从在东盐镇开始,每一次,我都记得。”
抬眸的瞬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看到他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很快便掩掉了,眼眶里余下淡淡的红色,像被冲淡的血色,笑着对我说:“你既然记得,那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别忘了给我报答。”
我也只是笑笑,知道他是玩笑,可随后,我放在桌上的手却被他握住了,四目相视,江询深望着我,对我说:“我向往你所形容的那种生活,但只要有过这一秒,我便不抱怨过去经受的任何苦难,也不悔做过每一个决定。”
他的呼吸重了,清润的声线有些颤抖,问我:“沈清,你明白吗?”
言辞恳切,压抑得让人动容。
他口中的这一秒——
我明白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觉得那处跳得很不正常,好像要越过我的思考,用生理的本能给我一个答案一样。
他覆在我手上的掌心凉丝丝的,我的胸口却是热得发烫,丢了魂儿不敢再去看他的脸,但他眸中的神色却一直印在我脑海中,甩也甩不掉。
好在江询只有疑问,还未要求我给他回答,那日回到房中,柳若当时那一句“我只是觉得,江先生对您,心中有意。”在耳畔盘旋重复了许多次,我连用冷水冲了几把脸,把那股热烫压下去,才恢复一点理智。
就算……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与江询萍水相逢,他为什么会对我有这样的心思,无缘无故,一个陌生人,这怎么叫人安得下心。
还是说,我们根本不是两个陌生人,东盐镇一面,并非初见。
夜幕降临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的全是这件事,而最终得出的答案,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时他问过我是否认得他,还与我师父有过约定,在我成人之后带我离开,当时明明说的那样清楚,我怎么还会觉得他对我与他之于我一样陌生,早在我九岁时那场大雪,或者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见过,或者说,我们已曾是旧相识。
我翻过身,将侧脸埋在枕头里,脑中浮出两个词:两小无猜,久别重逢。
我闭上眼睛,蜷缩起来抓紧了胸口的衣物,第一次那么由衷地希望师父给我设下的封印可以解开,让我找回自己曾经历的过去,无论那是悲痛的还是喜悦的,我都迫切地想要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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