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会丢下义父。”青柠固执的将手悬于严弃阳嘴唇上方,让血液能够流入严弃阳口中。
“你能唤我一声义父,我很高兴。”严弃阳扬起一个苍白的微笑,看得青柠无比的心痛,“柠儿,当年我那般对你,你可恨我?”
“不……不……”青柠哽咽着摇头。
“你们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我答应过她,不伤害你们。”严弃阳道,“那日我撕下你脸上的面具,就像见到了她一样……我欣喜若狂,却不能确定你的身份,我怕你是朝中大臣派来的奸细,故伤了你一刀,就是想确定你血中有没有异香……”
“义父,别说了……别说了,你休息一会儿,夫君他马上就来了……”青柠用力攥紧了手掌,挤出更多的鲜血喂给严弃阳。
“所幸我的判断没有错,你就是她的女儿,那日之后,我又通过你查到了你哥哥……我总算没有辜负你母亲所托……你们都还活着……”严弃阳的笑容中满是欣慰,一行清泪自他眼角滑落,冲淡了他唇角的黑血。
“当年是我去得晚了,让那太后捷足先登,迫你哥哥坠崖,这些年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觉得,你就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他眸光渐散,仿佛透过青柠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虎父无犬子,你哥哥与你父王很像,甚至比你父王还要出色,我查到了他的野心谋划,也知道他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于是我下令伐燕,我知道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到前线领兵掌军权,他果真没有叫我失望……”严弃阳笑着,眸中却愈加昏沉,“你哥哥收复边陲三省之时,你父王转醒,非要与我赌一赌,看到底是谁的儿子更厉害,我自然不能认输,便派了霖儿去与他儿子对战,哪知霖儿没有输给他儿子,却输在了她女儿的手上……”
“……”青柠破涕而笑,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原来……原来……是他一直在背后支持,原来他曾为他们默默地做了这么多,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她竟还将他视作仇人,一心想离间他们父子,一心想杀了他为父母血恨……
“柠儿,你莫怨我,我逼你去瑾南,是想叫你看清楚瑾南太子的真面目,不想叫你被他骗了。”严弃阳说着,眼皮愈加沉重,眸神涣散,“我这一生机关算尽,却终究没能救活你母亲……你母亲于我面前自刎,是我一生的梦魇……”
心里积攒多年的心酸苦楚,终于在临终前与人倾诉。
他弄权欺世,指鹿为马,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怕他护佑朔楚百姓数十年平静安乐,他也是世人眼中奸佞乱臣。
奸臣身侧,从不缺献谗言的小人,却也从未有值得推心置腹的知己。
难得那么一个,还时常痴狂疯癫,走火入魔,六亲不认。
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他十几年如一日囚禁照顾那个人,到底是因为离儿,还是因为那个人能与自己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话……
“离儿……我应你的,全都做到了……”严弃阳阖眼,面上平和。
如有来世,你可愿……爱我一次……
“义父……你别睡,义父!”青柠慌忙摇着严弃阳的肩膀,想将他从沉睡中唤醒,她又一次划破自己的手掌,喂血给严弃阳。
血液沾唇流过脸颊,青柠扒开他的嘴,强行将血液灌进他的口中,血液又自唇角缓缓流出,青柠与他喂了许多血,可他神色依旧安然……
最后青柠抱着他,痛哭不止。
我们之间的博弈还未分出胜负……
你还没有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有叫你一声“父亲”……
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弃车保帅……你早就知道今日的结果了,是吗?
山体震动方歇,天池峰厚重的积雪便自深部裂开了一条巨大裂缝的,雪体滑动,地面开始了一阵比方才更为剧烈的震动。
雪峰上数个大大小小的山峰皆呼应这震动……
自天池峰开始的天山大雪崩,就这样开始了……
雪体不断的自山峰之上剥脱,顺着山势呼啸而下,所过之处皆被扫荡净尽,它摧毁了山下的树林,掩埋了林中野兽,甚至淹没了云雾镇半数房屋。
白色气浪所至之地,房屋尽毁,树木不存,活物皆窒息而亡。
果真应了云雾镇民口中常说的那句话。
“白色妖魔一朝席卷,万物俱灭。”
天池峰内,青柠抱着严弃阳的尸体,在那彻骨的寒意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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