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法子？”

他轻轻笑出来，略停了一停，等她走到面前，才又举步，两人便并肩而行：“比如，你出来买桂花糖，兴许我就去卖桂花糖；又比如你家里请了个下人，兴许我就是那个下人。再说马上就过年了，走街串巷的小贩儿也多，唱莲花落的叫花子也多……嗯，咱们往哪儿走？”

锦颜正听的入神，随口应了一声，阮凤栖便笑出来，道：“颜儿，要往哪儿走呢？”

“哦哦！”锦颜这才回神，急指了一个方向，两人谈谈说说，一边赶路。虽然山上雪深，又都还没化，可是遇到稍微陡一点的路，阮凤栖都会伸手把她拉上去，走的倒也轻松，只是鞋子却早湿透了，透心的凉。

好不容易到了，锦颜哆嗦着从旁边折了根树枝，把坟前细细打扫了一遍，一边不住停下来跺脚呵手，阮凤栖实在看不下去，向石碑施了一礼，告了声罪，才接了树枝，帮她打扫。锦颜好生感激，赶紧从怀里摸了帕子，把石碑也细细的擦拭了一遍，把带来的菜和酒摆了上去，端端正正的叩了几个头，祝祷了几句。

阮凤栖沉默的站在她身后，等她拜祭完了，也上前躬身，全了做晚辈的礼节，才问：“这墓里是？”

锦颜道：“是我叔叔。”

阮凤栖点了点头，问：“碑上怎没有字？”

锦颜也是一怔，下意识的便道：“不知道啊，一直没有字的。”她年年来此拜祭，早就习惯了，倒当真没想过这墓碑为什么不刻字，难道是没钱刻？可是看这墓碑的做工石材，倒还是不错的。

阮凤栖微微凝眉，好半天才问：“你叔叔姓甚名谁？你可见过他？怎么你家里人不来拜祭，只有你自己？”

锦颜不妨他这么一连串的问出来，愣了一愣，才答道：“我不知道名字……明个是腊八，我家人都在家忙活着呢，所以我才独个儿上来。今个我叔叔的祭日，也是我的生日，我娘说，他老人家是在我一岁生日的时候过世的，我还不记事呢，所以也不知他老人家长甚么样儿。”

阮凤栖喃喃的道：“你一岁生日？”轻轻吁出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原来如此。”

锦颜略站了一站，看他不再问，便道：“咱们走罢？”

阮凤栖道：“好。”仍旧提了篮子，在前引领，两人走出好一段路，他却忽然回过头去，看了墓碑一眼，凤眸中全是深思。

锦颜只觉得稀奇，忍不住也想，为什么碑上没有刻字？为什么叔叔的忌日，恰好就是她的生日？为什么爹娘都不来拜祭？而且还说甚么哥哥与他属相犯冲……从来不曾听说有人与死人属相犯冲，连拜祭都不能来的。

阮凤栖直送她到了山下，才笑道：“颜儿，你自己慢慢走罢。”

锦颜道：“你还是要避开人么？不能叫人瞧见么？我还想着……嗯……”

“其实也没什么。”阮凤栖含笑道：“你想怎样？”

她其实是一时说漏了嘴，他既然问出来，她便只能答道：“我是想着，明个是腊八，家家都要好酒好菜过节的。你既然不回家，不如来我家，我娘煮的腊八粥好喝的很，我爹和哥哥见到你，也一定是喜欢的。”

阮凤栖微怔，然后浅浅的笑出来，眉眼弯弯的道：“多谢颜儿，我一定到。”

她竟有些雀跃，“真的？”

“当然。”含笑抚抚她头发，笑道：“快回去罢！”

锦颜这才转身，堪堪走到家门口，忽有一个面生的小厮迎上来，施了礼，递上一个木盒子，道：“姑娘，咱们少主子让把这个送过来。”

锦颜一怔，还没来的及说什么，那小厮已经略长臂送了过来，躬身退下。锦颜愕然，打开看时，居然是一双极精巧的棠木帛屐，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多在雪天穿着，前头都是方的，这一双却是圆的，看上去十分俏皮可爱。

锦颜不由一笑，抱在怀里回了家，看鞋子上又是泥又是雪，早沤的烂了，赶紧脱下来，另穿了双鞋，想了想还是没舍得穿那帛屐，细细的藏好了，到堂屋里同叶林氏说了几句，便问：“娘，叔叔的墓碑上，为什么是空的，连个姓名也没有？我今天……”一句话还没说完，叶林氏手里的盘子便失了手，呛啷一声掉在地上，砸的粉碎，锦颜吓了一跳，赶紧来扶，问：“娘，您没事罢？”

叶林氏急定了定神，向她摆手，道：“丫儿，这话，你不曾去问你爹爹罢？”

“没有，爹不是还在杜府没回来么？”

叶林氏这才点了点头，低声道：“没问就好。好孩子，大节下的，可莫再提这个事……闹的一家子不高兴。”一边就拿了簸箕扫帚，把地上的碎片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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