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氏急拉住他,哭出声来:“当家的……你若有个三长两短……”
叶道方慌慌的拍她的手背:“……不妨事,到时候县太爷自有公断……”
锦颜苦笑。瞧,他们没想过胡财主是不是罪有应得,没想过杜小姐是不是自取其咎,只听到杜清弦口口声声说为她们出气,就信了,就想着人家是为了咱,咱可不能躲着……他们不是不聪明,只是太忠厚,他们不是不明理,却太重情……其实正经说起来,杜家人杀人放火,与旁人可有半点关系?不管哪朝哪代的律礼,都没有一条,替谁出气,谁便得去领罪吧?何况,杜清弦是为了什么,鬼才知道。
一时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定了定神,才缓缓的道:“爹,杜家小姐您也见过,可有正眼看过咱们一回?咱白问了那句话,隔了好几天,杜清弦忽然去烧了胡家大院……您真信她是为咱出气?您真觉着她是替咱顶罪?”
叶道方一怔。锦颜缓缓的续道:“至于死了多少人,我不知这话头是谁跟你老说的,可是,您老信我一句话,这场火里头,一定会有人受伤,也兴许会有一个半个,没根没蒂的奴才送命,但有名有姓的人,一个都不会有。换句话说。钱摆不平的人,一个都不会有……”
叶道方怔怔的看她,锦颜续道:“所以,您老放心,陈公子自然有法子,周周全全的解决。杜家公子虽是父母官,但这回,也绝对演不到大义灭亲的戏份。这事儿闹的虽大。到头来,自然是杜家破财消灾。他们消的灾,是杜家小姐杀人放火的灾,跟旁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您若硬要拉过来,往咱们头上扣,那我真没话说了……”
话没说完。却再没了半分力气,停了一停,道:“我去睡了。”
站起来回了屋,门扇子一合。连走去床上的力气也没了,背倚着门闭了眼睛。心里像惊雷一般。来回滚着叶道方那几句话,“我那日明明听到你挑唆人家!借着一点点小事就搬弄是非!从哪儿学的这么睚眦必报……”
明明知道他是恨其不争。却仍是不能不觉得委屈,觉得憋闷。定了好半天,悄悄开门出来,一边沿着路走,眼泪就刷刷的往下掉,好歹走到一个没人的小胡同,实在忍不住,往地上一蹲,捂着脸就哭了出来。起初还想着不要吵到人,却越哭越觉得伤心,只想着痛痛快快哭一场,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哭出来才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缓缓的抬手,放在她的发上。锦颜大吃了一惊,背猛然就是一僵,一时满心惊惶,居然不敢抬脸去看。
他的手便滑下来,慢慢的抚她的背,一点点抚平她的惊惧,她的不安,像抚慰一只惊跳的猫咪。锦颜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动,不敢吭声,却在他的抚慰下,不由自主的放松身体。静夜里浮动极清雅的香气,像是兰花悄悄绽放……锦颜缓缓的别脸,便迎进一双湛亮的凤眸,月色下看来,真如星辰一般。
锦颜微怔,喃喃的道:“阮凤栖?”
“是我。”他静静的看她,忽然展颜一笑,凤眸璀璨:“颜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答,微微沉吟,环顾左右:“颜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么?”
“什么地方?”
他停了一停:“一个可以痛痛快快哭的地方。”她微怔的看他,他含笑对她伸手:“要去么?”
她犹豫的低头,看着那修长如玉的手掌,只觉这像是一块有磁力的玉石,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迎上去。她一咬牙,抬手放进他的掌心,阮凤栖拉着她走到胡同最里面,看了看那墙,侧头一笑:“颜儿,你介意抱着我么?”
“啊?”她以为她听错了。
阮凤栖似乎也觉得不妥,摇了摇头,又道:“请别见怪,我抱你去吧。”
“什么?”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谁知下一刻,他就一弯腰,把她抱在了怀里,脚尖轻点,便跃上了围墙。锦颜下意识的伸手抱了他的脖子,维持着平衡,只觉凉风拂面,整个人居然是在一片片民宅上掠过,那种感觉,真是神仙一般。
忽悟了自己的姿势,一时面红过耳,羞不可抑。可不知为什么,只要对方是阮凤栖,出现什么情形,似乎都没办法大惊小怪,就连……就连这么突如其来的拥抱,都因了他光风霁月的眼神,让人没理由尖叫……
于是两人就这么飞檐走壁,一直到了山上一片空地,阮凤栖放她下来,笑道:“颜儿你瞧,这儿好不好?”
锦颜犹豫的环顾四周。
这儿只不过是林间一小片空地,四周的树生的极密,枝叶苍翠,挡了寒风,又恰好围成一个圆圆的圈儿,人站在中间,仰望天空,天幕湛蓝,月华一线,便显得格外美好。锦颜喃喃的道:“倒像是树林围成的一间屋子……月牙儿就是蜡烛。”
阮凤栖一笑,拉了她手,便在中间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两人一齐仰面,看着天空。阮凤栖含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像是天地把这里包围起来,这才真是天当被,地当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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