奂春也一惊,赶紧再次认错,生怕母亲大怒,自己受了池鱼之殃。
唯春在一旁认错求情道:“母亲,姐姐是为了我,才……本来该罚的便是我!”
柳氏一脸恼怒道:“你也晓得!你先前闯的祸还少吗?如今腿都不明不白地断了,你竟还能闹得起来?你不要腿,不要命了,母亲却是要的!腿还没好了,你这屋里再次闹出这等事来,你是气死母亲不怕,非要伤心死母亲才肯罢休!”
唯春要起身相跪,柳氏又骂道:“你跪,你跪!我看你那腿,受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接上骨的,你爹为你奔波在外求医问药瘦得一身病归家,你就这么忘了?好,好,索性将腿再打断,另一条也打断,再不济,那一日,你没了,一了百了,省得爹娘为你操碎了心!”
唯春哭泣道:“母亲,我错了,打这以后,一定乖乖行事,再不惹事生非,只一心孝敬爹娘,听姐姐的话,好生习女红,学俗务,行规矩,再不任性妄为了!母亲,女儿发誓……”
奂春低低地叫道:“母亲,错不在十妹妹,她这回半点不曾淘气的……”
碧乔与胡氏在一旁道:“太太,十小姐是真反省了,以后奴婢(我)一定提点十小姐行事,谨守规矩方圆……”
柳氏将女儿半抱在怀里,抹着泪。
***
“奂春,起来罢!”柳氏放开唯春,着胡氏扶奂春过来。
柳氏牵起韵春一只手,又替她抹了一下泪,语道:“我知你身为长姐,实是难为。诸多事,皆是有苦难言。但凡有好事,那是她们本来好,你少得夸赞;一旦有坏事,你本无干,却亦要担当长姐之职,身受牵连……这些年,为了唯春的淘气,你没少替她承担,母亲心里跟明镜似的,真正是难为你了。”
奂春松一口气,感觉到柳氏骨节分明的手,尤其是中指处有一个大大的疙瘩,那是抄经书抄的,有些起茧了,略发硬,连手指骨头都有些硌手,知晓这个人是真老了。
她挨到柳氏身边,垂泪道:“母亲……这是我身为长女该尽的责,不曾受过苦,也不觉得为难,只是奂春不济,多让母亲失望,有愧母亲厚望。”
柳氏将她被韵春弄的头发理了理,叹了一口气。
“你是个好的,还晓得感念母亲喂你的第一口饭,却不晓得,你初初一声娘、娘亲的,是我这辈子最先听到的一声,比你珠儿妹妹早一年啦。你不晓得,听得你叫我娘啊娘的,当年母亲那个高兴啊……”
柳氏说得份外感人,每句话,都牵动了诸多往事。
中年才得女,第一个还不是自己生的,当时已绝望了,时时去看望奂春,胜过亲生女儿一般看待,那是苏家的第一个下代,所有一切好的物事,无一不堆到小奂春面前。
人人说奂春这人出生得好,浓眉且长,是个旺兄弟的,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奂春出生没到一年,柳氏竟怀上了,极喜,虽然生的是女儿唯春,但好过一个也无。
因此,奂春于苏家而言,确实有些特别,更何况,还有关于奂春姨娘的事,柳氏待奂春,也是格外用了心血的。
至于韵春,唉,一则是其出生,二则是其性子,太刚太硬,不是福气啊。
苏端铭后来请术士给儿女看过相,相较奂春的长眉,韵春则是一字眉相近,却又狭而短,人道这是兄弟缘薄,若是男儿,天生性傲耿直狷介了些。不知柳氏是信了相士所言,想改一改韵春带来的家运,怕受她影响了,又或嫌他说得不好听,反正从那以后,就让丫环给韵春画新月眉。
其用心不可谓不精细了。只是,没人去与韵春说这些细事。
现下,韵春一个人孤伶伶地跪在地上,听着两个姐姐与母样相互倾诉,字字句句皆是母女情深。可这些,她觉得,打她知事起,只晓得自己不招爹喜欢,自己想方设法想讨爹高兴,哪想到用错了途径。有多久了,她没感受到柳氏对其他两个女儿一半的热情于她身上。
她伤心不已,不在自身上找原因,只是眼红唯春是嫡女,而打自己的奂春竟然什么事也没有,就这样被柳氏饶了不说,还赚了好一番夸赞。
于是,自怜自怨更深。
如意见太太根本没半句指责九小姐打十一小姐,一时只觉大事不妙,自己与十一小姐这回可是惨了。稍后见太太现下说话又放软和了,立时又心生侥幸,盼着太太这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柳氏的目光终于从两个女儿身上,落到韵春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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