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春最早时,与奂春韵春她们都住在西边的一个院子,只是唯春小时总淘气老与韵春闹事,于是柳氏就将三人分开,重新分成了三个小院,自然那三个院儿不太大,但也够奂春他们住的了。去岁唯春摔跤,柳氏为就近照顾,就让唯春搬到了“胜意轩”来,苏端铭也同意了。
胜意轩较她们的院子大了许多,最主要是还单独有亭子,院内布置得也十分精致,据说此处是此宅中风水最好的一个地方,能避邪。
韵春每次来,都要略停一步,盯一眼院门上的字,此时也不例外,盯完后,拍开如意的手,一步跨了进去。见到亭子里的两个姐姐,穿得素净,显然没有特意打扮,尤其是唯春,穿的是件浅碧色棉裙子,大出她意外。
她一挺腰,没意识到她正要发育的胸脯就隐隐有那么一点小曲线,慢慢地走过去,由着她那一身漂亮的衣衫衬托,显得更多了几分娇媚感。
苏奂春穿的是件杏色交领褙子,立在唯春身边,正提了滚汤的铜壶往茶壶里小心地注水。
韵春心想:这个时候,要是铜壶被失手了,那可就……
一想到这里,她赶紧离得苏奂春远远地,一脸防备状。“十姐腿还痛吗?”虽然她一再让自己象如意提醒的那样问出了这么一句关切的话,只是到底不是真心实意,心不甘情不愿,所以语气里有几分**的味道。同样的字眼,要是苏奂春问起来,可能会是这样的:“十妹腿痛可好些?”语气自然是柔和许多。
唯春瞧见姐姐奂春专心致志的倒水,似乎根本不知道韵春来一般,而韵春不知为何好似在与姐姐赌气,竟然不先向奂春打招呼。这般情形她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好笑,以前只道自己孩子气,现下经历了生死,回过来头来看,发现韵春更是小性子多多。
她嘴角轻扯一个淡淡的笑,既不疏离也不十分热切,道:“谢谢十一妹关心。痛还是痛的,到得晚上就痛得紧,不动还好些,夜里翻身不得,作梦一翻身就痛醒来了。”
韵春心里骂了一句:痛得好!报应!她随意就坐了另外三把椅子中的一把。
奂春将滚热的铜壶小心地递给旁边的碧乔,方要坐下,却发现韵春已坐在了自己位置上,于是她索性就站在那里,慢腾腾地摆弄着茶具。过得一会儿,待壶里茶叶略舒展了,香味渐弥漫,她示意碧乔将热度不是极高的另一壶茶递了过来,继续往壶里注水。今春新绿茶于是不仅茶香,更是色绿明净。
奂春面部神情娴静专注,眼里更是流露着十二分的自信,以至于略有点自得。亲手先倒了三杯,只是她习惯性地来了个凤凰三点头,头一杯便示意碧乔端到了唯春面前。
韵春一见这样,立时就在心里小小地骂了一声:“巴结,讨好!”
奂春听到唯春说腿痛的话时,手停了下来,放下茶壶,将茶杯端到唯春面前,略带些诧异地问道:“你在母亲面前说不怎么痛了,我还真当那郎中的药奇效得很。原来是装出来不痛骗我们安心的……”
韵春在这时候插了一句:“十姐姐她最会装了,谁能比得过她啊。”
奂春被梗了一下,她本不是这个意思,韵春这话是指责唯春,可话题是自己开的。她青着脸,侧过修长的身子,于是她的屁股正好是对着韵春倾身准备喝茶的脸。
韵春知她是故意的,偏不好发作,暗骂一句:丑人多作怪。耳听到唯春抿完茶后赞了一句“姐姐沏茶就是香,我就是没那个性子,总是开水注壶,从来懒得等水渐温再注一次。今天瞧得姐姐这般,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
她这话确实是实话。现下总想着要好生学习了,于是瞧得也认真,再在心里反复琢磨自己是哪处做得不妥,为何就是没有奂春沏得香。现下终于明白过来。奂春头注水用的是沸过后静了会儿的开水,让香味散开来,稍候又再用在一旁凉了有一刻半钟的热水再注入,这样便不会伤了茶叶。以前自己没有耐性听老师讲后半段,只一径地倒入沸水,却是烧了茶叶,以致于茶色发黄,叶儿也不清亮了。色香味,自然不仅仅是差一筹了。
奂春笑道:“你现下嘴甜了,我与你同样一个老师教的,怎会不同?”
“确实没什么不一样。”韵春小小地啜了一口,满心不以为然地想着:不过尔尔,没什么特别。你们俩一个讨好巴结对方,另一个就夸赞对方手艺高超,又何必叫我来?
唯春不吭声,这两人要是有什么事儿,她现下也没精力来管,不过与奂春打交道,确实能发现自己的许多不足,能学到东西,这一点,她是乐意与奂春打交道。另外,奂春与自己说话多少不带刺,在自己面前十分的好脾气,她也觉得相处起来自在些。这时就想:以前为何自己老喜欢去缠着韵春玩呢?偏还老逗她,让她讨厌自己,生自己的气,要不然,当日摔跤的真相,韵春也不会隐瞒了。
奂春当没听见十一妹的话,绕过唯春,坐到了另一侧,然后将韵春旁边的一个杯子端到自己面前。韵春这才晓得:自己方才坐了她的位置了。不过她马上就心里直乐:哼,气死你。
哪想到奂春接下来一句话则是让她心跳了一下:“十一妹妹这衫子,织花萝丝绵的,不是南方织的,不过嘛,却是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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