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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中元祭(一)

七月十五,中元节,祭奠亡灵的日子,亦是民间迷信所谓“鬼节”的日子。

前一日,七月十四,鬼门已经打开,若是家人想起,举行祭祀,去世的人们也就可以重返人间,与家人团聚。若是无人想起,那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乘兴而去。为了抚慰这些落寞的身影,满足其重返人间的渴望,佛道两家,都会在这两天举行法会,以便祭奠这些被遗忘的亡灵,让他们也可以魂归故里,可以就近得到祭奠。这样的日子,道长照例也是要开展祭祀活动。

斋戒了几天,就到了中元节这天,晚课完,晚饭毕,道长就领着古牙跟古米准备开了,师娘跟白兔也在一旁帮忙,其实要做的也不多,因为猴王“金刚”又领着一帮小猴过来帮忙,主要就都是他们在忙上忙下了。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在打扫干净的院子中间位置,取一方形区域,设为道场。在道场四个角各插上一支小旗,小旗之间洒上草灰连成线,南北两条为“楚河汉界”,为了避免他们受祭后仍不想离开,故此设置结界,不让他们再溜达出去。道场的西边直通往鬼门,从东面进来,享用完祭品即从西边离去,穿到鬼门再回去地狱,等待明年今日。

正对大门与道场之间,估摸着中间的位置,铺了一块法布,法布上铺设了五个蒲团,待会道长他们要做的,就是坐在上头念《渡亡经》。而道场内,东边位置早已垒了几个火塘,待会猴王会吩咐其他小猴在那烧纸,中间是焚香燃烛的地方,西边摆了一个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各色祭品。

“你进去再拿些蜡烛出来。”道长看了看眼前的祭品,回头跟古牙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古牙应了一声就转身回屋。

“喂,古牙,古牙……”他刚来到杂物房前,就听姑奶奶躲在他的房内,探出一个头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喊着他。

“啊?姑奶奶?你在啊?怎么啦?”古牙回过头看到姑奶奶,惊喜地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

“进来,快进来……”姑奶奶一边闪身躲进房里,一边着急地催促着。

姑奶奶穿上了道长给她新做的衣服,好像,好像穿上新衣服果真又好看了几分。

“什么事呀?”古牙一头雾水地跟了进来问道。

“你……你师娘来啦?”姑奶奶虽然身处古牙房内,但依然紧张地朝窗外张望着,虽然窗户都关着,看也看不到什么,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害怕什么。

“嗯!是啊,来好几天了。”古牙点了点头肯定地答道。

“咦……惨了,惨了……好可怕,好可怕……我可怕你师娘了……”姑奶奶听到古牙肯定的答复,突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椅子上,满面愁容,啧舌叹道。

“怕什么呀?”古牙不明所以地问道。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可怕她了……”姑奶奶摸了摸胸口,表示心悸不已,接着又问道,“我问你,我问你……你师娘她……这几天心情好不好啊?”

“心情啊?这个……我也不好说……不过啊,她前几天跟师父吵架了……可能,可能心情不好呢……”古牙搔了搔头猜测道。

“惨了,惨了……果真是这样……我看这情况就不对……我好怕,我还是不出去了……”

“姑奶奶……你,你怕什么呀?”

“哎呀,你师娘可讨厌我了,我可不敢惹她。”

“不会的,师娘她其实很好的……”

“哎呀,你不懂,你不懂……”姑奶奶低着头兀自呢喃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奶奶,你是想出去赏月吗?”古牙好奇地问道。

“赏月?当然不是啦,我要出去见人。不了,要不这样,古牙,灵儿你不是见过了嘛,待会你见到她了,你就带她进这里来好不好?我跟她在这房里见好了。”

“见人?灵儿?”

“嗯!灵儿呀,你忘记啦?”

“灵儿……”古牙努力思索着,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就你那晚出去帮我找绣花鞋,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灵儿呀。”

“啊!她,她,她……”古牙想起来了,就坟头坐着的那个!突然一阵鸡皮疙瘩从脚底泛起,冲上脑门,犹如无数只蚂蚁在头皮上蠕动。

“她怎么啦?她也是好鬼来的!”

“鬼,鬼……”

“你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况且,你现在还怕鬼呀?”

“怕……怕呀……”古牙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这么没用!都这么久了还怕鬼。那你叫古米进来。”

“古米啊?但是,姑奶奶,古米他这几天心情不怎么好,都不怎么理人哦?”古牙歇了歇回答道。

“是吗?他怎么啦?”

“这个说起来有点长,总之就是在闹别扭了。”

“这样啊,不过找他也不合适,古米都没见过灵儿呢,这样吧,你去叫你师父进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

“哦……好,好吧……”古牙犹豫了一下,就转身向外走去,都忘了拿蜡烛了。

古牙回到院子,来到道长的身边,拉了拉道长的衣角,低声喊了他两声,在道长转过头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才压低了声音跟道长复述道:“师父,姑奶奶找你,她说有话想跟你说。”

“嗯,我知道了。”道长云淡风轻的应了一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根本就没有要进去见姑奶的意思,一时间古牙也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做。

“蜡烛呢?”接着道长又问道。

“哦,我现在就去拿。”古牙说着又飞身跑进屋内。

先是回到自己房内,看见姑奶奶坐立难安地在房内走动着,翘首企盼着道长的到来,听到有人进来,惊喜地抬起头,结果发现是古牙,瞬间又蔫了下来。

“姑奶奶,我刚跟师父说了,他还在忙,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进来。”古牙试图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姑奶奶知道了……”姑奶奶低下头无精打采地回道。

看着姑奶奶落寞的身影,古牙突然又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来到姑奶奶跟前,低声安慰道:“姑奶奶,我……我答应你……如果看到灵儿了……就跟我师父说,然后带她进来见你,好不好?”

“真……真的!好呀!这样最好了!”姑奶奶抬起头,笑靥如花。

“那姑奶奶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好,我就在这里等。”姑奶奶笑了起来,笑眯了眼,感觉空气都突然之间变甜了。

“好,那我先出去了哦。”

“去吧,你去忙吧。”姑奶奶笑眯眯地将古牙送出门。

古牙这才去杂物房,拿了一把蜡烛才回到屋外道场。

道长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也就是看了看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开坛。然后在空中升上一个白灯笼,告知四方朋友,这边道场已开始,可前来受祭。接着道长在正中,左边是古牙跟古米,右边是师娘跟白兔,一起低声诵渡亡经。古牙跟古米座前还点起了一根蜡烛,毕竟他们还不熟悉此经,可点烛照读。乌蛮蹲坐在古牙身旁,一脸严肃,青龙盘旋在古米身旁,昂首而立。

很快,人们(亡灵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地走来,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两两携手,有的三五成群,不同的是人数,相同的是心情,都愁云满面,耷拉着头,死气沉沉。猴王将猴群分为了四组,有烧纸的,有焚香点蜡的,有撤换祭品的,有维持秩序的。忙碌而有序,感觉他们都已经很熟练了,不像是第一次参与。

人们从东边进来,先是收起一些纸钱,早已定好规矩,每人拿七张。若是有新人过来,不懂规矩拿多了或拿少了,负责的小猴就会大呼小叫地指出他们的错误,要求他们改正过来,也不顾道长一再交代要安静,因为求人的是道长,他也不能要求再多。接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享用香烛祭品。

来的越来越多,渐渐排队的人群就有了一些骚动,虽然绝大部分都死气沉沉地乖乖排队,也还是有一些人耐不住性子,想不到吧,竟然不想在人间多待些时辰,而是着急着尽快返回地狱。或许他们不是想尽快回地狱,而是不想排队吧,只要一排队,就心浮气躁,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但是规矩哪是他定的,他来了,就得照这里的规矩来,所以负责维持秩序的小猴,可丝毫不会通融,有谁不守规矩,一定会将他们重新赶回队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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