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
因为午后的一场阵雨,地面还有些许泥泞,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旁边河道轰隆了一下午,怕是上游下了暴雨,河水暴涨,听着声音就觉更可怖了,感觉那洪水就如千军万马杀到,光声音就能冲毁来隐院似的,听得越久越发让人感到心悸。
这一天,古米都在跟古牙冷战着,因为古米提议趁着道长不在,进城去玩一天。自从上次第一次进了城,古米就被迷住了,城里可真热闹啊,有看不完的繁华,而且,现在有钱啦!昨晚可赚了大钱了!没想到,古牙愣是没答应,无论古米怎么劝说,他就是无动于衷,所以气得一天没怎么说话。
现在各自无言,在厅堂中做着晚课。
此时,只听得院外传来一阵声响,回头,只见道长火急火燎地进得门来,满脸怒容。
“古牙!古米!”道长低吼道,语气中压抑着怒火。
“师……师父?”古牙跟古米站起身子,迷茫地回了一声。都感受到了道长散发出来的怒气,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生气?
“跪下!你们两都给我跪着!”道长怒气冲冲地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吹胡子瞪眼地怒视着他们,问道:“你们昨晚都干了什么!”
“没……没干什么……”古牙赶紧跪下,慌乱地答道。
“啪!”道长生气地猛拍了一下桌子,低吼道,“说!你们干了什么,全部说清楚!”
“昨,昨天……”古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昨晚的事情。
“啪!”道长暴怒地又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们抬起头,看着我!说!谁让你们去的!谁让你们如此胡作非为的!”
无言,沉默。
“古米,你说!”
“不……不是胡作非为,你不是教我们,要替天行道的嘛……”古米解释道。
“胡闹!你们连入门都还没入门,谁给你们胆子就敢说替天行道了!!道不明,法不知,术未学,你们连画符念咒请神都不会,谈什么替天行道!替天行道是挂在嘴中随口说的吗!”
“她说……不用法术,我们去……写个名就好……”
“她说,她说,她说什么就什么,那你们长个脑子干什么用!你们先跟我说说,既然你们选择参和进去,有想过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吗!你帮他俩证婚,双方父母同意吗?他们两个都死了吗?还是只有一个死了?怎么死的?活着的殉葬吗?你们有想过要去弄清楚吗!你们蒙在鼓里,两眼抓瞎,糊里糊涂,听人摆布,被人下套,不问缘由,不知后果,行事莽撞,你们凭什么说替天行道!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你们不仅玷污了自己的功过簿,还抹黑了我道声誉,你们让列祖列宗如何安心!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得离开这里半步!学艺未成,若再敢擅作主张,胡乱行事,将逐出师门,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古牙与古米弱弱地答道。
“现在先不罚你们,等收拾完这个事,再处罚你们。”道长气呼呼地说道,接着又问道,“你们昨晚去的是哪个地方,哪个村庄,哪座山,可知道?”
“不,不知道……”古牙看了古米一眼,小声地嘀咕道。
“你们就什么都不知道!”道长生气地又说了一句,就起身进房,换了一身衣服,拿出笔墨纸砚,写了一道请神符。
让古米端了一个茶壶,古牙点燃两根蜡烛,拿了三根香,就走到院子里松树下,那里用石块垒了一个小小的土地庙。
“上香烛。”道长让古牙把点燃的蜡烛插在土地庙前,然后点燃线香。
“敬茶。”道长让古米给土地神敬茶。
一人手中拿着一根香,由道长领着,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在土地庙前,道长一边焚烧请神符,一口念咒道:“拜请九天,司令土地,一方之主,五祀之神,安镇阴阳,保佑一方,灾祸必灭,何福必增;有求必应,无感不通;大悲大原,大圣大慈,元皇定国,护土天尊;急急如律令。恭请土地正神。”
刚念完,就见土地老爷从树干显出,只见他身材矮小发福,须发全白,衣着朴素,撑着一根如意拐杖,满脸慈笑。
“无极福德正神,天阳师徒敬叩圣安。”道长领着他俩跪安道。
“哎呀,天阳老弟,认识这么多年,你总是这么客气,起来说话,今日是有何事?”
“想问昨晚这十里八乡的,哪里有动土?”
“昨晚,动土?好,让我查查,让我查查。”土地神一边呢喃着一边拂须低头思索,不一会只见他开心地抬起头说道,“有了,有了,昨晚就一个地方,气派啊,真是气派。往西,百安里出村去,不远的地方就是,八仙坳。”
“多谢土地正神。”说着道长口中一顿默念送神咒,顷刻间就不见了土地神的身影。
“收拾一下就出发。”道长说了一句,就回去收拾一个背囊,领着他俩就直奔百安里,八仙坳而去。
一路上健步如飞,昨晚坐车不觉路途远,今天步行才知路难行,再加上下了一场雨,路,更是泥泞难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由于未吃晚饭就出发,此刻更是饥肠辘辘,手脚无力。
一天时间,只见此处已是大变化,两个竹棚都已经拆掉了,空了一片大大的空地,坟地也都用上好的花岗岩砌好,遍地是打完鞭炮留下的红衣,地堂中满是焚烧纸扎留下的灰烬,由于下过一场雨,这些都和着泥土。
道长稍做歇息,就马不停蹄,四周观察了一下整个环境,又上前去看了一眼墓碑,然后返身回到空地,解下背囊,静了静心,就开始画地为坛,诵念开坛咒。
道长急念召鬼咒,指空画符,然后喊道,“耿氏夫妇速速前来,不得耽误!”
念完只见三道妖气破土而出,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向远处急速飞去,报信鬼鸽,这是去耿府通风报信,道长冲天喊上鹰歌,然后转身就追了出去,举着九节杖冲天杖击,只见一道道闪电就向报信鬼鸽劈去。
道长向报信鬼鸽追去了,也就暂时没有余力去管同时破土而出的另两条黑影了,那两条黑影却是镇墓神兽“马虎”,只见其为虎首,马身,鹰爪,头顶鹿角,正龇牙凸目,狰狞可怖地向古牙跟古米冲去,他倆转身想逃,哪知还没起步,就已经被其一把抓住,用力一拖,就被拖进了墓中。
只见墓室有一间房大小,墓室顶部镶嵌了七颗夜明珠,照得墓室里犹如新月的夜晚,模模糊糊也能看个大概。墓室正中间位置有一棺椁,看去是大理石外椁,里头应该盛着昨天副棚里那副楠木棺材。正对面有两把大理石太师椅,再两侧是昨天看那金童玉女纸扎人,而右手边墙上隐约见有一门,看似隔壁还有一个房间。
古牙摸索着站起身,刚拖他进来的马虎已不见了踪影,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眼前的棺椁跟对面的纸扎人,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生怕惊醒了什么似的,小声喊道:“古米……”
没有回音。
“古米?千吉?……”古牙旁边走了走,左右探身看了看,确认古米是否又故意躲在那棺椁后面。
依然没有回音。
这个房间就这么大,基本一眼看到底,所以古米确实是不在这个房间,他被拖到其他房间了,难道就在那扇门后面?
“古米!古米!……你在哪?”古牙鼓足勇气又加大了音量喊道。
依然没有丝毫的回音。
古牙战战兢兢地往那个门挪去,感觉不管走到哪,那两个纸扎人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似的,古牙试着背过身,后退着向那扇门靠近。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挡住了似的,想走但是再也迈不开腿了,古牙心底一惊,低下头往身后瞄去,发现了一双纸扎的双脚。
惨了,担心的事发生了,那两个纸扎人变成鬼过来了!古牙心里咯噔一声,强力安慰自己,强力催眠自己,闭上眼睛想走回刚才的位置,只是没想到,那双腿已经不管用了。不管是后退还是前进,都已经走不动了,好像被钉在那里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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