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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没遮拦追赶及时雨 船火儿大闹浔阳江(下)

那梢公便去艎板底下摸出那把明晃晃板刀来,大喝道:“你三个要怎地?”

宋江仰天叹道:“为因我不敬天地,不孝父母,犯下罪责,连累了你两个。”

那两个公人也扯着宋江道:“押司,罢,罢!我们三个一处死休。”

那梢公又喝道:“你三个好好快脱了衣裳,跳下江去。跳便跳,不跳时,老爷便剁下水里去。”

宋江和那两个公人抱做一块,恰待要跳水,只见江面上咿咿哑哑橹声响。

宋江探头看时,一只快船飞也似从上水头摇将下来。

船上有三个人,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上。

梢头两个后生,摇着两把快橹,星光之下,早到面前。

那船头上横叉的大汉便喝道:“前面是甚么梢公,敢在当港行事?船里货物,见者有分。”

这船梢公回头看了,慌忙应道:“原来却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谁来。大哥又去做买卖,只是不曾带挈兄弟。”

大汉道:“张家兄弟,你在这里又弄这一手!船里甚么行货?有些油水么?”

梢公答道:“教你得知好笑。我这几日没道路,又赌输了,没一文,正在沙滩上闷坐,岸上一伙人赶着三头行货来我船里。却是鸟两个公人,解一个黑矮囚徒。”

“他说道迭配江州来的,却又项上不带行枷。赶来的岸上一伙人,却是镇上穆家哥儿两个,定要讨他。我见有些油水吃,我不还他。”

船上那大汉道:“咄!莫不是我哥哥宋公明?”

宋江听得声音厮熟,便舱里叫道:“船上好汉是谁?救宋江则个!”

那大汉失惊道:“真个是我哥哥,早不做出来。”

宋江钻出船上来看时,星光明亮,那立在船头上的大汉,正是混江龙李俊。

背后船梢上两个摇橹的,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是翻江蜃童猛。

这李俊听得是宋公明,便跳过船来,口里叫苦道:“哥哥惊恐。若是小弟来得迟了些个,误了兄长性命。今日李俊在家坐立不安,棹船出来江里,赶些私盐,不想又遇着哥哥在此受难!”

那梢公呆了半晌,做声不得,方才问道:“李大哥,这黑汉便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么?”

李俊道:“可知是哩!”

梢公便拜道:“我那爷,你何不早通个大名,省得着我做出歹事来,争些儿伤了仁兄。”

宋江问李俊道:“这个好汉是谁?高姓何名?”

李俊道:“哥哥不知,这个好汉却是小弟结义的兄弟,张横,绰号船火儿,专在此浔阳江做这件稳善的道路。”

宋江和两个公人都笑起来。

两只船并着摇奔滩边来,缆了船,舱里扶宋江并两个公人上岸。

李俊又与张横说道:“兄弟,我常和你说,天下义士,只除非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今日你可仔细认看。”

张横敲开火石,点起灯来,照着宋江,扑翻身,又在沙滩上拜道:“望哥哥恕兄弟罪过!”

张横拜罢问道:“义士哥哥为何事配来此间?”

李俊便把宋江犯罪的事说了,今来迭配江州。

张横听了说道:“好教哥哥得知,小弟一母所生的亲弟兄两个,长的便是小弟,我有个兄弟,却又了得。”

“浑身雪练也似一身白肉,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更兼一身好武艺。”

“因此人起他一个异名,唤做浪里白跳张顺。当初我弟兄两个,只在扬子江边做一件依本分的道路。”

宋江道:“愿闻则个。”

张横道:“我弟兄两个,但赌输了时,我便先驾一只船渡在江边净处做私渡。”

“有一等客人贪省贯百钱的,又要快,便来下我船。等船里都坐满了,却教兄弟张顺也扮做单身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

“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钉,插一把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

“先问兄弟讨起,教他假意不肯还我,我便把他来起手,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通地撺下江里,排头儿定要三贯。”

“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敛得足了,却送他到僻净处上岸。我那兄弟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弟分钱去赌。那时我两个只靠这件道路过日。”

宋江道:“可知江边多有主顾来寻你私渡!”

李俊等都笑起来。

张横又道:“如今我弟兄两个都改了业,我便只在这浔阳江里做些私商。兄弟张顺,他却如今自在江州做卖鱼牙子。如今哥哥去时,小弟寄一封书去,只是不识字,写不得。”

李俊道:“我们去村里央个门馆先生来写。”

留下童威、童猛看船。

三个人跟了李俊,张横提了灯,投村里来。

走不过半里路,看见火把还在岸上明亮。

张横说道:“他弟兄两个还未归去。”

李俊道:“你说兀谁弟兄两个?”

张横道:“便是镇上那穆家哥儿两个。”

李俊道:“一发叫他两个来拜见哥哥。”

宋江连忙说道:“使不得,他两个赶着要捉我。”

李俊道:“仁兄放心,他弟兄不知是哥哥,他亦是我们一路人。”

李俊用手一招,胡哨了一声,只见火把人伴都飞奔将来。

看见李俊、张横都恭奉着宋江做一处说话,那弟兄二人大惊道:“二位大哥如何与这三人厮熟?”

李俊大笑道:“你道他是兀谁?”

那二人道:“便是不认得。只见他在镇上出银两赏那使枪棒的,灭俺镇上威风,正待要捉他。”

李俊道:“他便是我日常和你们说的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公明哥哥,你两个还不快拜。”

那弟兄两个撇了朴刀,扑翻身便拜道:“闻名久矣,不期今日方得相会。却才甚是冒渎,犯伤了哥哥,望乞怜悯恕罪。”

宋江扶起二位道:“壮士,愿求大名。”

李俊便道:“这弟兄两个富户是此间人,姓穆,名弘,绰号没遮拦,兄弟穆春,唤做小遮拦,是揭阳镇上一霸。”

“我这里有三霸,哥哥不知,一发说与哥哥知道。揭阳岭上岭下,便是小弟和李立一霸;揭阳镇上,是他弟兄两个一霸;浔阳江边做私商的,却是张横、张顺两个一霸。以此谓之三霸。”

宋江答道:“我们如何省得?既然都是自家弟兄情分,望乞放还了薛永。”

穆弘笑道:“便是使枪棒的那厮?哥哥放心,随即便教兄弟穆春去取来还哥哥。我们且请仁兄到敝庄伏礼请罪。”

李俊说道:“最好,最好!便到你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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