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姚善宝打了个嗝,抱着土瓦罐片子就跑回房间做自己的研究去了。
见姚善宝走了,刚刚还你谦我让的四大捕快立即抢起食来,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夹,个个不肯落下风。
卓云还好,到底顾及着自己老大的面子,吃饭也不比几个跟班没形象。
姜荣是个木头脸,吃饭的时候脸也板着,像是谁欠了他银子一样,只是,手上的动作极快。他这是第一次吃姚善宝做的菜,也是第一次吃着这么好吃的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因此,能吃的时候就猛吃。
大傻子是饭桶,平时在家的时候,张家老两口给他的碗就比一般的大,一顿饭吃个三五碗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善宝晚上不给他多吃,他平时晚上吃饭有善宝在的时候,总会少吃一碗。现在善宝走了,他还不得敞开了肚皮使劲吃。往后娶了媳妇,媳妇会管着自己,能吃一次少一次。
许绍清今天被鸟屎砸了一脸,心情极度不爽,所以,他许公子要化悲愤为食欲,吃吃吃!
初夏的傍晚,院子里很静谧,只听到锅碗“砰砰砰”撞击的声音,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鸟叫。
许绍清听到鸟叫,立即停住吃的动作,一双眼睛攒着火,瞄来瞄去,最后他觉得自己瞄准了,筷子“嗖”一下飞出去,然后如果所有人想的一样,没一会儿,又“嗖”地飞回来了。
姚善宝一躲进房间就开始翻看姚家医书草药篇的牛尾草那一章节,她心里一直想着的问题是,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第一次听说牛尾草很正常。但是,师父是名医啊,既然是名医,应该不会没有听说过牛尾草吧?
但凡知道牛尾草的,听说过牛尾草的,给那柳家二少爷治病时,应该会察觉出异样才对。明天得去问问师父情况,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房间窗户大开着,姚善宝坐在窗户边上的书桌前,将土罐子碎片整齐排好,又准备好一张洁白的布绢。用刀片去刮土罐内部的药渍,然后将药渍用刀戳着放在火上烧。
书上说了,牛尾草遇火光会变成蓝色,果不其然,这药罐子上取出来的药渍,在火上一烧,呲呲冒出蓝色火光来。本来在柳家的时候,姚善宝还不太确定,但是现在,她可以大胆配解药了。
她白天的时候给那柳家二少爷把过脉,觉得从脉搏上来看,病情似乎比上次好得多了。可见,这牛尾草的毒性还算是比较温和的,只要停用一段时日,身子立马有所好转。
但是也只是有所好转,如果继续再食用,毒性不会因为只几日的停用而减去。她跟柳媚说过,这柳二少爷目前是不会再继续中毒了。而老姚家的医书上,专门有一章节是讲述牛尾草的,她有得时间好好配药。
一晚上,姚善宝都在认真地给柳家二少爷配可以解牛尾草之毒的解药,姚善宝做起事情来不但认真得很,而且旁边任何人任何其它事情都别想打扰她。她做事经不得吵,所以,大傻子吃完晚饭洗完澡后,悄悄进到善宝房间里,抱了昨晚上的薄薄被子又悄悄走了出去,将门关好……
这几天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用被子裹着身子,守在善宝门外睡觉。
夜间狂风大作,顿时又下起了倾盆大雨来,大傻子被大雨给浇醒了。他醒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是不是善宝怎么了,见善宝还在埋头抄写着什么,他便放心了。只是雨越下越大,打到身上的雨水也越来越冰凉,他睡不着了。
裹着湿被子,大傻子尽量往里面缩了一点,可一点用没有,雨水从四面八方打过来,任他往哪儿躲,都是逃不掉的。
姚善宝研究解药有些入迷,待写好所有需要的药材、以及一一确认了好几遍时,雨已经下了有好一会儿了。
她放下纸笔,大大伸了个懒腰,突然听到外面有狂风暴雨的声音。见着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她有些恍惚起来。明明记得自己是开着窗户的啊,什么时候被人关起来了?
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是屋子里有一股子浓烈的草药味儿,她受不了,便想打开窗户通通风透透气。可谁知道,窗户刚一打开,就看见一个人头,她吓得大叫一声。
大傻子原本是蹲在门外边的,后来雨下得实在太大了,他见善宝一直不知道关窗户,便悄悄挪了过来,将善宝窗户关严实。窗户关好后,他发现,好像呆在窗户边比呆在门边好一点,就裹着湿被子继续蹲在这里了。
所以,姚善宝见到的一颗大人头,那是大傻子的。
大傻子见吓着善宝了,赶紧站起身子来,头一转过去,却见善宝哭了。
大傻子不想善宝哭,可是他嘴笨,脑子转来转去的,也想了好多安慰她不要害怕不要伤心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就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来。
笨嘴拙舌的,最后想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善宝不哭……”
姚善宝不是被吓着了才哭的,她刚刚虽然着实被人头吓了一跳,但以她的胆子跟性格,还没有矫情到被人头吓哭的程度。她哭了,是因为心疼,因为难受。大傻子真是太傻了,只知道要守护着她,都下这么大的雨,自己都淋成一只落水狗了,也不知道进来躲一躲。
又想到第一次跟大傻子进城时候的情景,那一次,也是下了大雨,大傻子为了她不迷路,一直呆呆等在那家鱼面馆门口。两次场景重合,姚善宝内心冰一阵火一阵的,堪称冰火两重天。
随手狠狠擦了下眼泪,沉着脸道:“呆瓜!还不快进屋子来,站在外面干什么!”
“哦~”大傻子应了一声,还是有些犹豫,脚没动,他抬着眉毛看姚善宝,“善宝……他们说了,晚上进你的屋子不好。”
姚善宝见大傻子敢回嘴了,气鼓鼓地冲了出去,大傻子见善宝要出来了,赶紧往门口跑去,将她堵在门口,不让她出来。
“善宝,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你出来会发烧感冒的。”大傻子腿长手长的,拦在门口,将姚善宝堵得严严实实,“君深会保护好善宝,不要善宝发烧。善宝生病了,我会难受的。”
“呆瓜!你真是呆死了!”姚善宝踮起脚尖,狠狠戳了下他的脑袋,用足力气拖着他的大长手,就将他拽了进来,然后姚善宝反腿一踢,将门“砰”一下揣关上了,她双手叉腰站在大傻子跟前,瞪眼凶狠狠盯着他。
大傻子觉得善宝的眼神像是会吃人一样,他吓死了,脑袋瓜子飞速转着,心想,呆会儿善宝骂他他一定不还口,打他也一定不还手。
姚善宝瞪了他一会儿,心里又难受得委屈,一边凶狠狠地教训着大傻子,一边却已经是抓着他去一边坐下了。
拿了干的布来,解了他湿乎乎的头发,给他擦头发。
大傻子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还是第一次,有一个除了娘以外的女子给他梳头呢。他感觉到那双手的柔软,感觉到那双手的动作很轻柔,不经意间碰触到了他耳边敏感的肌肤,他都觉得浑身烫了一片。
他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句“醉死温柔乡”的字句来,想想,他现在差不多该就是那样吧。
灯火昏暗,姚善宝给大傻子梳好头发后,将他湿漉漉的头发散在他的背后,又动手去解他已经湿透的衣裳。大傻子感受到了那双手的不老实,他身子一颤,一把抓住了那双乱动的小手。
“干什么?”姚善宝瞪他,又顺便踢了他一脚,“难不成我还能玷污了你的清白?看你那紧张的样子,哼!”
大傻子浑身跟火烧了一样,他深深望着姚善宝,喉结滚动一下,似是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下去,眸色渐渐深不见底。
姚善宝望着大傻子,看着他脸色的变化,牙一咬,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大傻子被打得措手不及,捂着脑袋瓜子“嗷呜”叫了一声,然后垂着头,不吭声。
姚善宝突然想到了师父说过,大傻子脑袋上被插了一根带着有“如意郎君”毒的银针,她吓得手抖了起来。抱着大傻子的脑袋瓜子就四处检查起来,生怕将他脑袋又打坏了。
大傻子却趁机一把将姚善宝抱到怀里来,他用自己健硕的手臂紧紧框住姚善宝,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紧紧护在怀里。他的眸子很纯很澈,漆黑又清亮,像是碎了的星子一般,亮晶晶的。
姚善宝倒是没有推搡,任他抱着自己,她有些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双眼一闭,准备就这样睡过去。
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没听着动静,她微微动了动,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见大傻子一动不动的,只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姚善宝笑了一下,双手一伸,抱住大傻子脖子,就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大傻子第一次被偷亲的时候,他有些手足无措,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作为一个男人,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偷亲了两次如果还不知道反击的话,怕是……
大傻子虽然有些傻,但倒不笨,姚善宝才亲过来,他就还了回去。
男人亲女人跟女人偷亲男人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娇羞,偷偷亲完后自己还会脸红。可男人不一样,他们的吻都霸道、却又不失温柔,吮吸着自己心爱女子的唇瓣,像是对待一件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的,却又充满着激情,直到双方呼吸交织,整个房间内传来那女喘息不止的呼吸声,方才作罢。
姚善宝脸都红透了,身子一缩,像猫儿一样,将小脑袋缩进大傻子臂弯里。
大傻子一边拍着善宝的背哄她睡觉,一边挺直了背脊得意地说:“善宝,我想好了,往后你不管怎么骂我打我,我都绝不还口,也不还手。等你骂完打完了了,我就将你捞到怀里来,就像刚才那样亲你。这样,你就会乖了。”
此时的姚善宝,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不理他,只埋头睡觉。
姚善宝以为,等她睡着的时候,大傻子会将她放到床上的。可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睡在大傻子怀里,她微微有些愣住。
姚善宝身子一动,处于浅层睡眠的大傻子立即就醒了,他伸手爱抚地摸了摸善宝的脸,声音微微有些哑:“善宝,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的,天还没亮透呢。”
“你怎么还抱着我啊,你可以等我睡着之后将我放到床上去的啊。”姚善宝爬了起来,理了理自己衣裳,见大傻子面色潮红,刚刚好像声音还哑了,她赶紧伸手去探他脑袋,好烫啊,她心疼地说,“君深,你发烧了,我给你熬药喝去。”
说完姚善宝就跑到院子里去了,外面的土地还湿湿的,地上积了一湾一湾的水,连空气中都夹杂着潮湿之气。看着这架势,应该是下了一整夜的雨,连院子里的树枝都被风刮了下来。
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树叶,树叶沾着泥土跟水陷在泥地里,地上泥泞得很。
找了个火炉子,又找了个土罐子,姚善宝用火折子点了火。鲁夫人平时一直吃着药,因此府上有些药材,姚善宝去跟小莲打了招呼,捡了几种治感冒的药材过来,给大傻子熬药。
见天色还早,姚善宝想到淋雨受凉感冒发烧的人还是吃清淡一点的东西比较好,便又去厨房里亲自熬了大白粥。
大白粥熬好了,府上的住着的人大多都醒了,个个闻着香味伸着懒腰出来了。
县衙府后院的后面是一条小街道,街道的那边,是衙门里几个捕快租住的院子。卓云跟姜荣就住在里面,几个大老爷们的,每天都忙着公事都不自己做饭,要么是去外边随便吃一点,要么就是到县令家来混口吃的。
鲁夫人一个人在家也寂寞,有些后辈们陪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她心里也觉得充实。因此,卓云他们几个来的时候,她就常常说,往后别花那个冤枉钱出去吃了,都来县衙府吃,不就是多几副碗筷的事情么。
几个捕快中,除了卓云以为,其他大多都还是单身小伙子。他们也愿意往县令夫人身边凑,因为县令夫人说过,找个机会给他们做个媒人什么的。也都老大不小了,都该成个家了。
今天一早,又见到一大班人,姚善宝盛好一碗大白粥后,笑着对大傻子的同事打招呼道:“早饭都在锅里呢,你们要吃,自个儿动手吧。”
“啊呀,姚姑娘这么一大早的,一定是给张兄弟做的吧。”其中一个毛头小子望着姚善宝笑,人虽然黑了些,但精神头很足,一双眼睛也是亮亮的,语气带着惋惜,“还是张兄弟运气好,得了这么个会疼人的媳妇,怕是做梦也要笑醒了。姚姑娘,你们家还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吗?”
姚善宝端着大白粥,只笑了笑,倒是没怎么说话,只一溜烟就往自己借住的后院跑去。
刚进院子,见大傻子还穿着昨天那件衣裳,一个人正蹲在火炉边看着火呢。
姚善宝走过去说:“君深,药给它熬着吧,我给你熬了粥,你先过来喝。”
听了“媳妇”的话,大傻子乖乖就走了过去,在姚善宝对面坐了下来,闻着香味儿,他肚子又来了个大合唱。
姚善宝望着他,问道:“是你自己吃呢,还是我喂你啊?”
大傻子答非所问,只皱着眉心说:“善宝,你吃什么?”
姚善宝白了他一眼:“我还要你担心啊,你不用我担心就算好的了。我吃过啦,刚刚已经在厨房里吃了一碗了。我知道君深饭量大,你瞧,我特地用了个大碗来盛给你吃呢。”
大傻子眉毛一挑一挑地望着姚善宝,似乎在想她说自己吃过了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见大傻子坐着不动,姚善宝一屁股挨着坐了过去,用汤匙舀了一汤匙,吹了吹,送到他嘴边:“我喂你,吃吧。”
大傻子张口,含住汤匙,然后只觉得唇齿间一阵清香,他嚼也没来得及嚼,猛一下就吞了进去。
“好吃。”大傻子很肯定地点头。
姚善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将碗递给他:“好吃你就多吃点,快些吃,你的那些个衙门兄弟们已经过来了。你快些吃的话,呆会儿吃完说不定还能再吃一碗,吃得慢了,可就只有这一碗了哦。”
大傻子接过碗,一边点头一边猛地往嘴里倒,狼吞虎咽的。姚善宝瞧见了,觉得他有的时候真跟孩子一样,没办法。
大傻子吃完一碗又颠颠往厨房跑去,姚善宝则蹲在火炉子边,一边看着火一边等大傻子,等他回来估计药也差不多熬好了。
没一会儿,姚善宝眼睛余光就瞟见一张贼贼的脑袋,一探一探的,往姚善宝这边瞟来。
姚善宝依旧用扇子扇着火,只闲闲道:“许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啊?”
许绍清缩着脑袋现出身来,凑着鼻子四处闻:“什么味儿?”他自从昨天被鸟屎砸了脸后,现在闻谁身上,都觉得有鸟屎味儿。
姚善宝笑道:“找吃的你找错地方啦,吃的在厨房里。”
许绍清自行搬了个凳子来,在姚善宝身边坐下,一把夺过她的扇子,献殷勤道:“妹妹,哥哥来帮你忙,你一边歇着去吧。”
姚善宝不敢相信,望了他好几眼:“有事说事,别绕圈子。”
许绍清向着姚善宝轻轻眨了下眼睛,随即抛了数朵桃花过来,撇着嘴巴道:“妹妹啊,你看,现在你我都是干娘的儿女了,你我岂不就是亲兄妹?亲兄妹之间还谈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啊,简直是见外。你真是太见外了,呵呵呵呵呵。”
姚善宝觉得这小子笑得太阴险狡诈,不是已经干了什么坏事,就是即将要干什么坏事。
“你不说是吧?”姚善宝道,“不说也行啊,总之给你这个机会你不要,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了啊。”
“别!”许绍清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假献殷勤,必然是要讲条件滴,他又嘿嘿笑了两声,方凑近姚善宝一点,说道,“妹妹你的厨艺之高,简直叫天下所有名厨都惭愧,哥哥我吃了你做的饭,往后是再也吃不下旁人做的饭了。”脸上尽是崇拜之情,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瞟来瞟去的,打量着姚善宝脸色,“妹妹,你想救救哥哥不?”
“呵!”姚善宝干笑一声,“绕了半天,不就是说想吃我做的菜嘛?你有话就直说,用得着绕来绕去的?”
许绍清立即丢下扇子,嬉皮笑脸的:“要说我妹妹就是聪慧,哥哥一点你就懂了,嘿嘿嘿,那哥哥往后可就靠你啦。”
“想得美!”姚善宝拿过扇子来自己扇火,撇嘴道,“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伺候你们这群公子哥儿?想吃也行,得拿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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