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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打狗无需看主人

电话很快接通,蒋牧尘的嗓音慵懒又充满了磁性,分明没睡醒的模样:“云容,怎么了?”

简云容看一眼何蓉蓉,支吾着径自右拐去了厕所。

进去小心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担忧的说:“姐夫,我刚才在公司食堂遇到Mr陈,同事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古怪。”

这头蒋牧尘听闻赵子敬,又假装江湖郎中,还摸到简氏的食堂去,剑眉立时拧紧:“你别理会他就是,还有件重要的事,我必须提醒你。”

简云容一听说有重要的事,立刻紧张回道:“姐夫你说。”

“简氏内部人员构成比较复杂,你要谨言慎行,千万别给你姐惹麻烦。”蒋牧尘原想提醒他,别和蒋牧霜走太近,又觉此话不妥。

说到底,蒋牧霜也是蒋家人。她一个小姑娘闹闹脾气而已,自己上纲上线的,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耳边安静了几秒,只听简云容在电话那头,没心没肺的笑出声:“姐夫,你好像被我姐给传染了。”

蒋牧尘微怔,旋即佯装生气的吓他:“传染?臭小子你把话说清楚。”

简云容语速飞快:“跟我姐一样唠唠叨叨,像个老太婆。”

说罢直接挂了线,傻笑着开门出去。

蒋牧尘捏着手机坐直起来,再无睡意。他唠叨?回头得把卓辉找过来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变唠叨了。

连轴转的国内国外跑,原想倒好时差再去见简云裳,哪知简云容这小子一通电话将自己吵醒。

起身洗漱完毕,他看了下时间,又翻出简云裳睡着的照片端详许久,换上衣服下楼去了健身室。

想见她的念头异常强烈,但还不到时候!

落地窗外,火红的太阳已经爬上地平线,天气逐渐晴朗的京都,不减繁华本色。

简云裳休息了几天元气恢复过来,加上蒋牧尘婚后就消失不见,她也乐得自在。

早上起来神清气爽的打了通拳,带齐资料,由程亮驾车,就提前赶往徐鹤的律所。

当初说服简氏的几个董事支持自己,她抛出的条件,就是将精益和简氏合并,重新成立一家新的上市公司。

两家公司业务范围相同,一旦合并,不仅可以整合客户资源,还能互相平衡原先的资源,最大限度的提升公司业绩。

这一点简云裳明白,简氏诸位董事同样明白。

只不过既是合并,相关的法律条文必须提前梳理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合并议案提上工作日程,两家公司的小股东,以及精益的董事,肯定会跳出来反对。

简云裳不怕人反对,她只担心有人野心太大,趁此机会掌控过多的股份。

目前她手中所持有的股份比例,无论精益还是简氏,都是最多的。但如果两家公司的董事,有意做大,她的地位势必会受到影响。

她不是简薇薇,绝对不会允许出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情况!

“小姐,后面好像有车跟踪,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不是蒋少的人。”沉思中,身兼司机的程亮平静开口:“要不要甩开。”

简云容拉回思绪,扭头朝车后看了看,果真发现有车子不紧不慢的跟着。

简薇薇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能量指挥杀手,和自己玩跟踪的戏码……沉思一秒,简云裳抬手看了下时间,淡笑:“前面十字路口左拐,向前一千米右拐。”

“好。”程亮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渐渐提高车速。

简云裳好整以暇的靠到椅背上,放松情绪闭目养神。

程亮提高车速的同时,后面的车子也随之提速跟上。很快,车子开过十字路口,匀速拐进左边的兴安大街。

简云裳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她睁开眼扫了扫号码,微笑接通:“鹤叔。”

这头徐鹤老神在在的敲了下烟斗:“一大早跟谁玩捉迷藏呢?”

“还不知道是什么路数,怎么您老要出门?”简云裳弯下眉眼,甜甜笑开:“放鸽子可不是好习惯。”

徐鹤悠哉悠哉的抽了口烟,大笑:“我老了,哪敢放你们年轻人的鸽子。”

简云裳回头看了下后方的情况,恭维道:“鹤叔老当益壮,比我们年轻人可有精神多了。”

“有锐气,又懂得收敛,我哪能和你比啊。”徐鹤心情愉悦:“半个小时后见。”

“行!”简云裳说着挂了线,抬眼望向程亮的后脑勺,冷静吩咐:“亮哥,加速开到80码,右拐穿过临安路,不浪费时间了。”

“好。”程亮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

简云裳敛去笑意,动手打开自己的平板,进入京都交警的视频监控系统,沿途路况瞬间一目了然。稍后,她放下平板,用手机拍下后方的跟踪车辆。

程亮专注的控制着方向盘,偶尔分神,视线便不受控制的瞟向后视镜。

镜中的女孩面容淡定,眼神清澈如泉。她微微低着头,卷翘的睫毛在如瓷器般滑润细腻的肌肤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影子。

记忆中的她也是这般模样,只可惜他能见她,却不敢相认,甚至连眼神都不敢泄露分毫。

“亮哥,你对京都十三行二手车市场熟不熟?”不出一分钟的时间,简云裳已经通过交警大队的其他系统,查到了跟踪车辆的来源:“会不会有客户资料存档。”

程亮猛地回过神,答:“我马上安排人去打听。”

“不急,我试着看能不能检索出来。”简云裳没有抬头,十指在平板上灵动飞舞。

程亮飞快回头,若有所思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

往前匀速开了大概10分钟,程亮出声提醒的同时,白色的路虎极光在拥挤的路面上,完美掉头,顺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甩掉了。”车子出了临安路,途径兴安大街东,顺利停到徐鹤的律所楼下。

简云裳平静颔首,收了平板,带上包优雅下车。

如此过人的车技,迄今为止她只见过沈亮这么玩过。之前是甲壳虫,今天是车技,简云裳不知道下一次,程亮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人的容貌可以改变,身份可以改变,但是潜意识里的日常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沈亮,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徐鹤的律师在19层,简云裳刚踏出电梯,马上有客服礼貌的过来带路。

“小姐您好,鹤叔已经在会客室等您。”客服的嗓音很妙,软软甜甜的,自带一股自然不做作的性感:“请问小姐要咖啡还是苏打水?”

简云裳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客气道谢:“苏打水就好。”

进到会客室,徐鹤已经准备好文书,简云裳坐下即开始和他商议细节。

两家实力相当的公司合并,受益的只有董事以及大股东,若没有明确法律法规保障,很难保证在合并期间不出岔子。

徐鹤担任简氏的法律顾问已经超过20年,资格比简云裳的年纪还老,有他出谋划策,不啻于如虎添翼。

这也是归隐的那三年中,她为何千方百计,将他从国外请回来的原因之一。

人是感情动物,有时候简云裳常常想,若简伯年始终一心一意对待母亲,他们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待文书盖上律所的印章,还有徐鹤个人的私章,两人离开律所,转去公证处进行公证。

忙到中午,公司合并的章程基本出具完成,另外顺便处理了下简薇薇母女俩人,各自名下所持有的所有财产。

从公证处出来,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亮又刺眼。

“鹤叔,一起吃个午饭吧,权当感谢。”简云裳语气轻快,脸上露出少见的真诚笑容:“我能走到这一步,全是您的功劳。”

徐鹤摆手,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云裳,这点忙算不得什么。只是云容还年幼,你这个当姐姐的,对他也别太苛刻。”

简云裳点头,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知道,只是简氏迟早要交给他,毕竟这是爷爷毕生的心血。”

徐鹤打量着她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干练神情,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年,他看着她一路坚强走来,能帮的始终微不足道。

简云裳见他半天不说话,心知他又在自责,遂无奈失笑:“不要每次见我都这样,一脸苦大深仇的,律师费又没少你。”

“你啊……”徐鹤摇了摇头,摆手坐回车里,先行离开。

简云裳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子走远,这才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中午回顾家别院吃过午饭,她小睡一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通过此前在医院查到IP,锁定了项目部的一个员工。

该员工在简氏算是个老人,奇怪的是职位从未上升,考核评价也不太高。

将其个人资料整理出来,简云裳看时间差不多,换了条藕色的丝质中裙,随便披了件外套,出门吩咐程亮去车库提车。

精神抖擞的回到简氏总部,简云裳进到办公室一坐下,立即若无其事的叫来裴亚枬,让她安排次日的例会时间。

稍后,开始进入忙碌的工作状态。

距离泰美国际珠宝、文物展的安防项目开标还早,眼下公司急于解决的问题,便是简薇薇在任时,已经立项的荣河家地产项目。

根据财务报表所示,该地块中标之后,先后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报建开工的手续迟迟未能过审。

没拿回简氏之前,她通过黑客入侵的方式,查到简氏旗下不少子公司都出现过这种情况。

无限投钱,却不见盈利,且总公司这边非但不止损,不想办法解决,反而还继续一味的注资。

调出几家子公司的合作方,一家名为喆跃的原料供应公司,渐渐进入简云裳的视野。

上网搜索一通,这家公司的信息寥寥无几,出现在搜索引擎上的几个页面,不是过期就是地址错误。

松开鼠标,她抬手摁了摁发疼的眉心,跟着拨出内线将裴亚枬叫进来。

敲门声响过之后,裴亚枬恭敬迈步入内:“总裁,您找我?”

简云裳直视着她的眼睛,随手把打印出来的资料递过去,问道:“喆跃跟简氏的合作有多久了?”

“大概5年,所有的业务都是前总裁去洽谈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裴亚枬面色平静,浑然不知自己是内应的事,已经暴露。

简云裳挑眉,清冷的嗓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不太了解?那从今天开始,你调去总经办负责整理公司资料。等你什么时候了解清楚了,我们在谈。”

“总裁……”裴亚枬心中一惊,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对我的安排有意见?”简云裳淡漠的勾了下唇,似笑非笑的模样比不笑还恐怖三分:“出门右转是电梯厅,下了楼左转第三间是财务部。”

裴亚枬木桩一样杵着不动,一张脸变来变去,红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

不甘心、不服气的神情落在简云裳眼底,顿时令她心中平添几分嫌恶。

她素来不喜被人轻视,从前是,现在亦如是。

只不过简云裳笃定,裴亚枬不会轻易辞职。

至于以后会不会,端看她和总经办的人,相处得如何。只是,即便她主动递交辞职信,自己不批,她就必须得在简氏呆着,耗到合约期满。

沉默中,裴亚枬狠狠的咬了下下嘴唇,平静的朝简云裳鞠了个躬:“谢谢总裁栽培。”

“客气!”简云裳打发她出去,独自走到窗边站定,眯眼远眺。

难怪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追逐财富,追逐权力。只要爬到顶峰,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一句话一个决定,轻易便可将别人的一生毁掉!

“嘶……”失神中,丢在大班台的手机,不断发出振动放蜂鸣。

简云裳蹙眉折回去,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犹豫。

电话是蒋牧尘打过来的。

手机响了大概半分钟,倏然沉寂下去。简云裳嘲弄的勾了下红唇,两道如墨的黛眉舒展开来,再度踱回窗前。

距离婚礼结束已经数天,她还没正式拜见公婆。蒋家看似没意见,外面的八卦报纸,可是每天都出新花样。

什么婆媳不合,因为高攀而被轻视等等,不一而足。

“笃笃笃!”总裁室外有人敲门,跟着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

简云裳以为裴亚枬去而复返,也没回头,嗓音清冷的说:“有事就说。”

“姐……”简云容奇怪的看一圈,怯怯地跑过去:“姐,你生谁的气了?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去吃饭吧。”

“我没生气。”简云裳扭头望向墙上的时钟,见指针已经指向下午6点30分,旋即哑然失笑:“看我忙的,你想吃什么,我们现在就去。”

简云容低头,心里记着蒋牧尘的交代,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小声的问:“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吃?”

“除了蒋牧尘做的黑暗料理。”简云裳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其他的想吃什么,只要是医生允许的都可以。”

简云容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极力忍住笑:“那我要去吃粤菜。”

简云裳无语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几步走回大班台收拾自己的东西:“公司食堂的菜吃得还习惯吧?吃不惯我换个厨师。”

“还好……”简云容笑眯眯的跟过去,脸上开心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这模样落到简云裳眼底,却让她莫名感到心酸。

车祸之后,简云容的胃时好时坏,很多刺激性的食物都不能吃。

而且这些年,他抗拒陌生人,抗拒陌生的环境,8年里带他出门吃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简云容见她似乎红了眼眶,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讪讪问道:“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刚才刘海飘眼里去了。”简云裳直起身,笑着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顶:“我们家云容,终于长成男子汉了,姐姐很开心。”

简云容笑着笑着,鼻子一阵阵发酸。

蒋牧尘说过,他是个男子汉了,应该承担保护姐姐的责任,而不是像个没断奶的臭小孩,永远躲在她的羽翼之下。

他倒是想,可姐姐从来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光是自己,就连蒋牧尘那么优秀的人都没机会……

走神中,电梯已经降到停车场,抬头就见程亮恭敬的站在车边等候。

简云容朝他点了下头,和简云裳一起一左一右坐进后座。车门关闭,姐弟两几乎不约而同的报出同一个地址:南苑。

驾驶座上的程亮,眸光微闪,丑陋的面颊隐约闪过一丝情绪的波动。

南苑,京都最奢华的顶级私人会所。国内知名的几大菜系,均有专门的厨师掌厨,味道地道正宗之余,一般人难入其门。

简云裳如今虽是两家上市的董事局主席兼总裁,身上却没属于自己的南苑会员卡。

未免简云容失望,途中她冷静的给南苑的客户经理,挂了个电话,请求预定雅间。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不料对方二话不说,直接预留了最好的天字号雅间。甚至陪着小心的告知,不满意可以还可以换。

别人不知南苑的天字号雅间,是个单独的院子,且只有一间。简云裳何等聪明,不过几句话就猜到,必是蒋牧尘又自作主张的替自己安排。

挂了线,眸光晦暗的落到若无其事的简云容的身上,一时五味杂陈。

对于蒋牧尘,她说不上多讨厌,但绝对没有很喜欢。但是看弟弟对他如此依赖和信任,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如今两人已婚的事世人皆知,她纵是再不情愿,也得无条件接受他给予的一切。

简氏总部距离南苑很近,不过晃眼的功夫,车子已经由侧门进入停车场。

简云裳在弟弟的招呼下,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推开车门下去。

“简小姐这边请。”客户经理一脸恭敬,欠身朝着左边的回廊,客气的指了指:“雅间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

简云裳回以礼貌的微笑,绝色的容颜在黄昏微光描摹下,简直美得惊心动魄:“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客户经理看得有些失神,局促笑开:“我们已经为您的司机,准备了另外的雅间,请您放心。”

想必这也是蒋牧尘安排的吧……简云裳抿了抿唇,优雅挽起简云容的胳膊,迈步走向左边的回廊。

进到雅间,意外的是蒋牧尘没在,里面只有一名茶艺师,正在洗茶准备冲泡。

幽香淡雅的茉莉花味道,伴着升腾的水雾,若有若无的弥漫在空气中。令整个中式装修的雅间,充满宁静、雅致的意味。

南苑是前朝的王府别院,三进的院落曲水流觞,幽静雅致。所有雅间又以天地人命名,天字号占了其中的正院,所有的家具摆设,皆是前朝留下的文物,造型精巧华美异常。

身处其中,令人恍惚有种穿越的错觉。

简云裳放松神经的吸了口气,松开简云容的胳膊,回头朝还站在门外的客户经理说道:“等会再点菜。”

“好的,简小姐请先喝口茶稍作休息。”客户经理再度被她的美貌折服,神魂颠倒的退了下去。

简云容好奇宝宝一般,开心的在雅间里转了一圈,跟着高兴大叫:“姐,这里还养有好多鱼,你来看看。”

“好啊……”简云裳微微莞尔,放了茶杯起身往雅间里的中庭走去。

蒋牧尘推门进来时,只来得及看见她裙裾的一角,消失在间隔中庭与餐区的屏风后方。

简云容这臭小子,人到了也不通知一下。摆手示意茶艺师出去,他脱了外套,取下袖扣三下两下把袖子挽起来,亲自泡茶。

“姐,我们换个房子住好不好,我也要养鱼,还要给小黑和它的女友弄个住处。”说话的是简云容,看来自己没白疼他。

蒋牧尘愉悦勾起薄唇,只听简云裳干脆利落的答:“好,我明天让亮哥安排人去找房子,搬家。”

这么爽快答应?蒋牧尘正狐疑,有侍者在外敲门跟着送菜进来。

中庭的姐弟俩听见动静,一前一后走出屏风。

“姐夫……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吃饭。”简云容一说谎就脸红:“我们刚刚到。”

简云裳懒得去揭穿他们两个,不动声色在坐到一旁,用余光悄悄打量蒋牧尘。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白色商务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敞开,性感的喉结隐约可见。挽到臂弯的袖子底下,露出结实而有力的半截手臂,淡淡泛着麦色的光泽。

蒋牧尘长得很好看,简云裳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人长得好,连带着泡茶的动作都格外的赏心悦目。不过,只限于他开口说话之前。

因为他说的是:“天气还没够暖,你穿这么少,就不怕被人劫色?”

简云裳凉凉移开视线,面无表情的噎了一句:“管太宽!”

蒋牧尘端着茶杯的手下意识的抖了抖,神色莫辩的笑答:“不宽,这是身为你的丈夫该有的觉悟,叫做关心。”

“不麻烦了,蒋少另外找人即可。”简云裳照旧没什么情绪,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高矮胖瘦任挑。”

蒋牧尘斜眼扫了下简云容,心想这小子好歹帮个腔,结果却听他说:“姐,我们先吃饭吧。姐夫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简云裳抬起眼眸,望向简云容的目光倏然变得凌厉,可惜转瞬即逝。

简云容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怯怯低下头,自己先坐了过去。

蒋牧尘摇头,随手将茶杯放到一旁,优雅站起身。

路过简云裳身边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说了一句:“要怪就怪我,跟云容没关系。”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搞得好像简云容是他蒋牧尘的弟弟一样。

男人的气息逐渐从鼻端消散,简云裳收敛心神,见弟弟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顿时心软。

用餐的气氛还算融洽,因为不想弟弟难过,简云裳就算心中不快,也没过多表现出来。

酒足饭饱,简云容借口去洗手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简云容一走,带着历史余韵的上等紫檀木餐桌,光洁润泽的桌面,隐约倒映出一对璧人,美得不可方物的模糊轮廓。

气氛微妙。

简云裳黛眉微蹙,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平静聚焦在手边的骨瓷餐具上,红唇紧抿。

少顷,她收了视线,抬眼看向身旁,眉眼俊朗、坐姿挺拔的男人,不悦抚额。冰冷的嗓音,亦仿佛来自千年冰封的雪山之巅:“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蒋牧尘徐徐倾过身子,剑眉舒展,好看的星眸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片刻之后,他恣意笑开,丝毫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不止会有下次,还会有下下次。”

简云裳也不生气,淡定自得的与他对视着,目光洞若观火:“外面的女人千千万,蒋少何苦。”

蒋牧尘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并未否认,目光笃定又自信:“不苦,千千万的女人又如何,我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简云裳。”

简云裳嗤笑,心头却仿佛有一种滚烫的情绪,被他云淡风轻的话语点燃了。

蒋牧尘目光如炬的观察着她的反应,眼底的笑意渐深:“无话可说了?”

简云裳脸颊微微发烫,莫名生出自己在对牛弹琴的挫败感:“我言尽于此,蒋少自便。”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功夫留在这陪他闲扯淡。

蒋牧尘也不拦她,星眸闪耀着令人无法看透的璀璨光华。三年前,也是在这个雅间,她轻飘飘的进来,轻飘飘的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千多个日夜的找寻,他都已经走了过来,不在乎在花上同样的时间徐徐图之。

何况,她现在是他的妻,根本无路可逃!

简云裳离开雅间之后,在院中的茶肆,找到独自发呆的简云容,借口都懒得找,直接说不喜欢跟蒋牧尘相处,便拉着他去了停车场。

回到车上,程亮不用吩咐,当即发动引擎倒车驶出正门。

简云裳疲惫坐在后座,双眼无意识的望着窗外。

恍惚中,看见三年前的自己,跟着墨珍从这朱红的大门开车出去,跟着耳边只听见一声巨响,黑暗瞬间将她淹没,所有的知觉这剩下痛。

噬心蚀骨的痛。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事实上,即便到了今天,她依然无法忘记频临死亡的那一刻,那种瞬间被绝望吞噬的无助感。

彼时,她强烈渴望有所依靠,而薛立珩的出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女人在一段感情中,心中只要出现猜忌的征兆,这种疯狂的念头,便会像野草一般疯狂蔓延。

简云裳自然无法免俗,自从发现薛立珩,疑似因为自己‘受伤’,而跟人动手的举动。她渐渐意识到,即使三年过去,她依然看不清他。

看不清那温润如玉的表象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一具灵魂。

“亮哥,一会先送我去涮味斋,然后送云容回家。”简云裳挥开烦闷的思绪,拿起手机给墨珍打过去:“墨墨,出来陪我坐一会。”

程亮点头,耳朵不受控制的听着她和墨珍的对话,心脏的位置顷刻变得抽痛。

“姐,我也要去。”简云容等她挂了线,小声央求:“家里好闷,我不想回去。”

“听话,我和你墨墨姐有重要的事要谈。”简云裳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着程亮的反应。

程亮目光专注,挺直宽阔的后背,至始至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

“好吧,你早点回来。”简云容无聊的玩着自己的手机,不经意间翻开通讯录。

简云裳偏过头,眼尖的看到蒋牧霜的名字,双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蒋牧尘独自在雅间坐了一会,手机的屏幕闪起亮光,他勾起唇角看了看,出门叫了卓辉埋单离开。

夜色正浓,黑色的劳斯莱斯平稳穿行于车流当中。卓辉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开口:“老大,回西山还是别院?”

蒋牧尘眯眼,惬意的靠到椅背上:“去顾家别院。”

“哦……”卓辉拖着长长的尾音,沉默一阵又说:“夫人问你何时带少夫人回大宅敬茶。”

蒋牧尘轻笑:“不急……”

卓辉如释重负的吁出口气,专注开车。

蒋牧尘竟然搬入顾家别院和她们姐弟同住!简云裳冷静听着程亮说完,直接命令他将车开去简氏总部。

她惹不起,躲得起!

几天后,住院期间堆积下来的工作,基本处理完毕。

蒋牧尘似乎也没有因为自己避而不见,而死缠烂打,这让她惊讶之余,心情逐渐放轻松。

进到四月下旬,京都的天气晴朗又舒爽,简云裳空下来,利用周末的时间,带着简云容去了东郊的高尔夫球场。

到的时候不过早上9点,来之前预约的教练还没上班。简云裳自己水平一般,不敢贸然相授,索性让他先去练习区玩。

开春的高尔夫球场,绿茵连绵,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气息。

简云裳神情惬意的舒展着身体,径自坐进半阳光房的休息区,随手拿了本杂志翻开。

不过才翻了一两页,对面的空位上忽然坐进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蓄著一头寸许长的短发。V领设计的白色贴身T恤衫,短袖下,是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而时尚的太阳镜,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倒是唇边噙着的那一抹轻佻笑意,令人倍觉不舒服。

简云裳抬了抬眼皮,电光火石间看了个大概,便直接无视对方的存在,继续翻阅手中的财富时代杂志。

这本兼容财经消息,以及豪门八卦的月刊杂志,内容泛泛。许多标题,惊悚又夸张,充满了夺人眼球的气息。不过用来打发时间,倒还不错。

翻到财经人物板块,不想竟看到蒋牧尘。

照片上的他,视线落在远处不知名的植物上,目光里透着几分心疼几分凝重。黑色的手工西服,包裹着他比例完美的健壮身躯,鎏金的袖扣在阴沉沉的环境里,不改炫目本质。

他静静站在那里,左手闲适而优雅的抄进裤兜,似在等待又似沉思。

线条分明,五官深邃有型的侧脸,美得如同能工巧匠手底的希腊神像,散发着令人移开不开眼的致命吸引力。

然而简云裳的注意力,却停留在照片的拍摄角度上。

他的站姿随意而挺拔,双肩自然放松,应该是拉近镜头的远距离偷拍。视线移向他身上的装束,猛然想起,偷拍的时间,应该是在何家大娘下葬当天。

简云裳心中一动,脑海里不经意的涌起他脱下外套,硬披到自己身上的画面,顿时失神。

对面的赵子敬保持着随意而慵懒的坐姿,掩在镜片后方的眸子,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简云裳,含笑开口:“小姐一个人?”

比起上次见面,今天的她身上意外多了一份,属于年轻女孩的青春气息。

白色的短袖运动上衣,细致包裹着身上玲珑的曲线。脸颊光洁细腻的白皙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透出诱人的浅粉,不施粉黛的红唇,娇艳、润泽,让人忍不住想品尝那甜美的味道。

沉默,空气里流动着两人呼吸的气味。

简云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纤细干净的手指捏着杂志的内页,轻翻。

赵子敬不意外自己会碰钉子,意外的是,简云裳的清冷比外界传言更甚。自己坐下至少超过了5分钟,她愣是都没正经看一眼。

哪怕一眼他都觉得满足了。

不甘心的凝视着眼前的绝色佳人,赵子敬再次堆起颠倒众生的笑:“看起来简总裁的兴致不错。”

闻言,简云裳放下杂志,照旧没什么情绪的打量他。

她的目光锐利又淡漠,带着喜怒难辨的审视意味,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赵子敬无端端感到心虚,瞬间没了以往谈笑风生的风流劲,唇边的笑意微僵:“久闻大名,不想唐突了佳人,还望简总裁海涵。”

简云裳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拿起杂志继续翻看。

够骄傲,够冷艳!他欲征服的,就是这股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狂傲之气。

再度被彻底无视,赵子敬转而敛去玩世不恭的神色,摘了太阳镜自信昂扬的继续套近乎:“不知简总裁球技如何,可否赏光打上几杆。”

“她没空!”隐含怒气的男性嗓音从天而降,跟着蒋牧尘那双笔直的长腿,出现在简云裳身后:“听说赵家最近麻烦事挺多,想不到三少还有兴致来打球。”

赵子敬扫一眼蒋牧尘阴沉的面容,倨傲抬起下巴,薄唇痞气的勾起嘲弄的弧度:“牧天事也挺多,蒋少怎么有兴致来?莫非,是为了陪你的新婚妻子。”

蒋牧尘居高临下,深邃幽静的墨色眸子移向简云裳头顶,半真半假的温柔笑开:“你觉得呢。”

赵子敬坐着,蒋牧尘长身玉立的往哪一站,气势上就压了他一头。

两人男人无声对峙,空气里到处都是火药味。

简云裳虽置身事外,耳朵却轻易的捕捉到了话中的敏感词——赵家。

蒋牧尘称其三少,难道对面长相妖孽的男人,就是那个贼名远播的赵子敬!

自然而然的抬起头,她再一次平静的将视线移到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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