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霍捷喉结微微颤动，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半转过来重重吻下，“阿楚，你心软了。”

殷楚眸光一滞，眼里笑意逐渐转为无尽恨意，“心软？不，霍捷，我永远也不会对你心软！”

“阿楚……”霍捷唤她，声音轻至低叹，“这种程度的胭脂醉，还不足以……”

取我性命

霍捷将手探入她的衣襟，殷楚浑身颤抖着，任由着霍捷摸出她随身携带着的匕首，不料，霍捷将匕首递给了她，并微笑道：“来吧，杀了我，替你殷家，杀了我。”

殷楚颤着唇，几次开口都未能发出声响，她抖着嗓子问他：“霍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霍捷将把手塞进她的手心，而后握紧，刀尖轻轻抵住自己的胸膛，缓缓送进，白衣染上荼蘼血色，他眼中似有星光浮动，“霍、殷两家的仇怨，就由你我来终结，至此，霍家血脉只余霍楚灵一人，”他道：“阿楚，暗阁戒令给你，帮我……护她一世安宁。”

“不……”殷楚的右手沾了霍捷的心头血，炙热滚烫，她忽而摇头，手掌剧烈颤抖，“不！”

她用力抽出匕首，霍捷蹙眉向后连退两步，无力靠在屏风旁，“不该是这样的……”殷楚忽然落了泪，“不该是这样的……”

霍捷睫羽下敛，轻笑问她，“那该是怎样？”

殷楚连连摇头，泪水弥漫，“你该是无恶不作，你该是无恶不赦！你该是扰乱朝纲，你该是血染大殷！你该是笑覆江山一世安康！你不该如此死去！”

“哈哈……血染大殷……”霍捷口中忽然涌出大口鲜血来，“如果这世上没有霍楚灵，我应是会这般做的，这天下不生灵涂炭，我霍捷……兴许是不会善罢甘休罢……”

他晃了晃，吃力抬眸，眼底忽然极温柔，“阿楚，过来，阿楚，我有点儿冷。”

殷楚眼里抗拒着，身子却不由自主走过去，接住了滑到在地的他。

殷楚跪坐于地，霍捷枕在她的膝上，眸光开始虚散，“你力气太小了，没有刺破我的心脏，突然抽手，难不成是想等我失血而亡？”

“你可以唤你的影子，殿内外，全是你布下的影子。”殷楚脸上无悲无喜，瞳孔忽而变成墨黑，冰冷，且不吸光。

霍捷吃力的抬起手，似乎想触摸她的脸颊，眼里带着孩子般的迷惑和委屈，“……你……恨我至此？你为何恨我至此？明明……明明是你爹，先杀了我的家人，明明是你爹……让我没有了家……”

殷楚心头一痛，眼里滴落大滴眼泪，可诡异的是，她的瞳孔仍旧是一团墨黑，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就连眼泪，也冰冷至极，毫无温度。可是霍捷却因失血太多而失去温感，毫无察觉。

就在他手臂无力往下垂时，殷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脸颊轻蹭他的手背，动作温柔且深情，可眼里却是全然冰冷，她轻声道：“霍捷，我恨你，活了两辈子，便恨了你两辈子。上辈子恨你，这辈子更恨你。”

她轻轻说，霍捷便微眯着眸静静听。

“上一世啊，我好恨你，你害我没了孩子，还不理我，还纳妾，还养外室，还……和别人孕育孩儿，最后，你杀了我的皇兄，我殷氏，被你灭族，最后，你还关我，屋子里冷冰冰，黑漆漆，除了你，什么都没有。”殷楚低头看他，看起来有些委屈，“你好可怕，你逼我依赖你，我失去了自由，便十分不开心。后来啊，我死了，你疯了。大殷血流漂杵，战火燃烧整片大陆，你枉造杀孽，你毁了我大殷江山，我好恨你啊。”

眼泪滴答，霍捷吃力的为她拭泪，“……不要哭，乖……不要哭……”

“我偏要哭！”殷楚仰头咬唇，忽而抱着霍捷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我好恨你啊，霍捷，这一世，我更恨你了，我恨你入骨啊！”

“你让我亲手杀了你！我亲手杀了你啊！”

“我恨你……”殷楚的泪晕花了妆容，伸手去捂他心口伤处，“我也爱你，前生爱你，今生依旧爱你。我放弃了轮回，将魂魄献祭给忘川河水，可是……就算回到一切起点，我也杀不了你，我下不了手啊！”

霍捷瞳晕已经开始扩散，思绪开始混沌，“你该杀了我的……杀了我……便得以保全殷氏王朝。”

“今生，你改变太多，我原以为你已经开始放下，”殷楚轻抚他的眼角，眼底墨色翻涌，深情且缱绻，“可你没有，灵儿也拦不了你。前世的轨迹终究没有变动，霍捷，我只能杀了你。”

“阿楚……”霍捷吃力偏过头，哪怕已经没有了力气睁眼，也要固执的瞧着她，“我改了的……我真的有想……和你，好好开始的，不再管什么江山社稷……往后余生，我的心中，都只有你……可、可是啊，我没有往后……也没有余生了……”霍捷眨眼，抓住殷楚的手已经开始无力下滑，只有眼，仍然固执的望着她，眼底几乎失去所有神采，“……我不死，你便不开心，便不快活，便心魔难消。”

他咬牙咽下喉间几乎快要溢出唇齿的腥甜血液，“这一世……已然无解，阴差阳错，命理难说，我们……终究不得善终，下一世、下一世我……我定不再负你！”

霍捷的胸膛几乎不再跳动，只强撑着口气死死盯着殷楚，终于，殷楚咬唇忍下呜咽，狠狠点头，“好！我们约好了，下一世，你……不许负我……”

“好、好……”霍捷笑着，唇边溢出汹涌血液，此刻笑容，如永夜清昙，纯白染露不惹尘埃，清雅华美至极，“我们说好了……下一世……”

“好！”殷楚也笑着应下，看着霍捷无力阖上眼睑，看着霍捷嘴角带笑沉沉睡去如孩子般的纯真睡颜，殷楚笑着，笑容明媚，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手中修长手指渐渐无力，渐渐失去温度，渐渐变得僵直，她才止了笑，抬头望向虚空中某处，喃喃自语道：“……已经，走了么……”

“霍捷啊……”殷楚放下霍捷尸身，拿起那沾血的匕首，眼底空洞茫然，“我……已经，没有下一世了，我……失魂之魄……入不了轮回，我们……”她举起雪亮锋刃，眼角滑下清泪，“终究是……”

“娘亲！”霍楚灵心头惊惶难言，急急跑到半月殿前，却见到了自己用尽此生也难忘记的一幕场景，“爹爹……”

她茫然瞪大了眼，慢慢走进来，“爹爹……睡着了？好多血……爹爹身上好多血……爹爹！”她跪倒在霍捷身旁，伸手去推他，“爹爹！你怎么了？！你起来呀！你和灵儿说说话呀！”

仿佛季恒在她眼前死去的那一幕再次上演，霍楚灵语无伦次着，慌乱坠泪，“大夫……大夫！娘亲快宣御医伯伯呀！救救爹爹！救救爹爹！”

“灵儿乖，”殷楚温柔笑着，举起的匕首依旧没放下，“盛京不好玩，爹爹处理政事太累了，所以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灵儿乖乖的，不要吵，娘亲答应过，要去陪他的，灵儿不要哭，也不要难过，好么？爹爹娘亲没有死，只是啊……去了另一个地方……”

殷楚笑着，五指紧握便要送进心口。

“娘亲！”霍楚灵心头涌起难言情绪，极致慌乱，脑子混沌一片，可身子已经不受掌控向前扑去，霍捷离世，殷楚心神俱伤，一时不察竟被霍楚灵扑到，匕首也被夺去，霍楚灵大哭着，不断摇头恳求殷楚：“不要……娘亲不要！不要……”

殷楚眸中全无亮光，一片虚无，只是喃喃道：“他生我生，他死我死，霍家和殷家……皆血仇已报……他枉造杀孽，以命偿世，我手刃于他，亦无念头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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