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植末打开他租住的房子,开开窗,让晚上的凉气进来。
这里离父亲打工的工地不远,住在这里,能离父亲近些。
他点上蚊香,是那种两块钱一盘的,一点上满家飘着烟,他把它往窗前挪了挪。
又看了看暖瓶,插上那种像根棍儿似的电热水器,呼呼地,一会儿就开了。他拔了插销,放在一边晾着,倒了一罐头瓶子水放在床头,准备回来喝。
他站起来,环视了下屋子,想,父亲此时可能跟他做着一样的事情。他们一样被蚊子咬,一样吃着放了根香肠的泡面,然后一样躺在硬板床上回想过去的岁月。
他肯定还在恨他。
他确实让人恨。
如果他是父亲,他也很难原谅这样一个儿子。
他深吸口气,锁上门。朝着那间他来过一次的房子走去。
……
刘宏运正在和老婆绊嘴。因为老婆嫌他有空就出去下棋,回来什么都不做。
他问老婆:“你说要做啥?我在外面挣钱,你在家里做家务,还要我做啥?我都能做还要娶老婆干啥?”
老婆摔下扫把就走,边走边咧咧:“你挣的那点钱还叫钱,你看看人家老婆穿啥,我穿啥?人家孩子用啥,我家虎子用啥……”
人走远了,仿佛骂声还在,刘宏运气得把扫把拎起来就扔到门外去。
这一扔,正扔在来访的人身上。
他一看,火气就来了。他这是被日子逼着穷吵,人家这是放着好日子不过,装穷。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又来干什么?他不会认你的,要是我,我也不会认,你根本就是个狼崽子!”
方植末放下网兜里的水果,没吱声儿,任由他骂。
反正他各种办法使尽了,只要他找,父亲就走。他在sy找到,父亲离开sy,他在hz找到,父亲离开hz。父亲所有的关系里,只有这个人是经常联系的。现在父亲不想到处奔波了,可能也奔波不动了。
但父亲见到他,仍然不理他。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刘宏运的身上。
可能局外人更好打破僵局,起码他能好好说话,不会动不动就激动起来。
他把门外的扫把捡回来,好好地立在墙根儿。然后,拉了个小板凳坐下。
刘宏运骂完了,觉得也没什么好骂的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事。他望着他恨恨的,但是也觉得叹气。
方植末说:“刘叔,我陪你下盘棋吧!”
说完,他自己走到床边,把小方桌打开,拿过装象棋的纸盒子,就把画着楚河汉界的塑料布铺好了。
刘宏运重重地出了口气,把塑料方凳挪过去。两人就着不太亮的灯光,就着门外吹来的凉风杀了起来。
只下棋,不说话。一直下到晚上十点,老婆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捆葱,大概是捡的晚市特卖。
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
刘宏运咳嗽了一声,方植末站起来,说:“今天就下到这儿,明天我还过来陪叔叔下棋。”说完,对刚进来的女人点头笑笑,说了声“再见”,就挥下手走了。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