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村是整个高桥公社最大的村庄,由高桥大队和黄溪大队组成,共有约六百户人家,近三千人口。村里基本都是些老旧的泥砖瓦房,密密麻麻,错综复杂,初来咋到的外乡人肯定被迷宫似的羊肠村路搞得晕头转向。
土生土长的林强自然驾轻熟路了。他轻快的走在回家的路,不时会碰见相熟的乡亲互相招呼。路两旁的景物都让林强倍感亲切。路边墙壁许多白色粉刷已经片片掉落,却依然可见到墙壁的标语,“农业学大寨”、“毛主席万岁”、“大海航行靠舵手”、“千万不能忘记阶级斗争!”,还有不少的“最高指示”、“毛主席语录”。这些在林强小学时都是耳熟能详的,虽然不能真正理解标语的意思,但却能顺口念来。
村里最显眼的是东边那一整排的青砖瓦屋了,青砖瓦屋明显周围的泥砖屋要高要大,显得分外气派。林强小时候听奶奶说过,这些房屋原来是属于解放前高桥村最大的地主林景腾的,土改时被没收,全部分给了贫下农,林景腾也被抓了起来,听说后来还被枪毙了。
离林强家不远的地方还有几间青砖屋。林强对这几间屋子特别有印象了,因为听奶奶说,这本来是林强外公的。
林强的外公名叫林瑞本,是村里的一个小地主,土改时见机快,只身偷渡到了香港,至今杳无音讯,留下林强外婆孤儿寡母的独自拉扯林强妈妈几兄妹。林强妈妈排行老二,有一兄长,下有两妹妹。由于家庭成份不好,倍受歧视和排挤,无奈之下,林强外婆把老四送给了邻村人家。林强的大舅舅林巨昌因不堪受辱,也因生活所迫,十多岁离家出走,整日在广州街头流浪。后来,送人的老四嫁到南海。而老三嫁到了佛岗民安,生下了一男一女,大的是男孩,是林强的表哥,叫温军,女儿出生还没半岁,母亲因为不堪自己的地主身份长年受辱,含冤吊了。
林强爷爷却是地地道道的贫农,林强父亲林耀坤自幼聪明,读书很好,高小毕业后曾考高,却因家穷不得不辍学,后来也流浪到了广州,跟林巨昌成了烂兄烂弟。那些年他们睡过街头、扒过火车、当过学徒、干过苦力、甚至还在广州第二煤矿挖过煤。
林巨昌从家乡出来后几乎没回去过了,林耀坤倒是常往家乡跑,自然充当了林巨昌与家人联系的间人,经常帮他偷偷带些钱物给家里,一来二往跟林强妈妈相好起来了。当时还遭到林强爷爷的极力反对呢,说我们贫下农怎么能要一个地主的女儿呢,但终究拗不过林强爸爸。之后他们家也因为林强妈妈的成份,在革期间还没少受罪呢。
最近几年,随着国内政治、经济环境的渐渐稳定和好转,政策的慢慢放开,自小一直在广州打拼的林巨昌和林耀坤抓住了机遇,从最初“倒买倒卖”、“投机倒把”的二道贩子,摇身一变,成了国改革开放最早的那批“个体户”。林巨昌后来跟广州西关一个街道小厂里的离异女工组成了家庭,女工在荔湾区华贵路那里有间十平方左右的小房子,在广州流浪多年的林巨昌也总算是有了安居点,之后还生了两个男孩。从前年开始,林巨昌也开始频繁的往家乡跑了,颇有些衣锦还乡的感觉。不但经常回来看望老母亲,而且在清明、重阳节时还出钱组织整个林氏家族扫墓寻祖。在乡亲们的眼里,林巨昌是那种令人羡慕的有钱人,甚至觉得他那些日渐增多的回乡省亲的香港客、南洋客还要有钱。林强现在学用的那个时髦的皮革行李箱是他舅舅专门从广州买回来送给他的。去年的时候,林巨昌还通过经常往来于港澳的朋友,打听到了土改时偷渡到香港的父亲林瑞本的情况。原来林瑞本现在还健在,当年只身来到香港后,人生地不熟,又担心会被追捕,便躲藏到了当时的乡下元朗,后来跟当地的一个女子成了家,还生了一男一女,之后便一直在元朗经营一个小农场。只是他现在已年近古稀了,土改时候那场风腥血雨在他的脑海里已是根深蒂固,依然害怕着会被秋后算帐,因此也一直不敢跟大陆的亲人再联系。
最近林巨昌每次回乡,都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这在那个年代绝对是稀罕物。每次摩托车“突、突、突”的开过,都会吸引一大班的小孩子跟在车后尖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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