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云大师就仔细地检查道馆的来路。道馆的前门是大门，那是香客进来的地方，弘云大师已经安排有多层监哨，一发现可疑的日本人就会向山上报告，一发现来了日本军队当然更要报告了，好让有关的人从后山逃跑或者躲进暗道里。不过暗道知道的人少，只有弘云大师和少数几个人知道。弘云大师最担心的是后山。后山是崇山峻岭，山峦起伏纵横连绵几百里无尽头。后山里没有路，但有野山鹿野山羊野猪野狼出入，也有大胆的猎人光顾。后山里多药材，采药的人偶尔也会冒险。后山里虽然没有路，但人有两条灵活的腿，如果真要走后山是走得出路来的。尤其是强人歹人，胆敢钻林隙穿荆棘攀悬崖爬陡峭越沟壑，自然就难不住他来后山了。当然有武功的人也难不倒。弘云大师自己也常去后山深处采山药，走几十里山林也是进得去回得来，这说明后山虽然没有正路，但却有无形的路无数的路隐在那儿，只不过是一个人一条路罢了。弘云大师听说日本人的特务也特别万害，日军的特战队也特别万害，他就担心这些人也可以从后山而来。

弘云大师担心后山的安全，就带了智凡主持到后山来查看，准备再派些明岗暗哨，多一点防备就少一点担心。弘云大师的担心不是多余，就有人从后山的树林中悄悄地来了。弘云大师和智凡主持急忙隐在一棵桶大的罗汉松后观察动静。慢慢的，来人就从林枝树叶间走出来了。最先出来一个人，牵着一匹马，马上驮着麻布袋。接着又有一个人出来了，也牵着一匹马，马上也驮着麻布袋。这后山中能来什么人呢，弘云大师想，难道是响马？响马就是强盗，是骑着马戴着马铃当当响的抢东西的强盗。但那两人不是强盗，智凡主持眼尖，他老远就认出来了，来人是全中大叔和他的侄子王大勇。智凡主持说：“大师，来者不是响马，他们是王团长和他的侄儿呢！”弘云大师从树后跨出来，他也看清楚了，来人正是王全宗和他的侄儿王大勇。

智凡主持压低高兴的声音喊：“王施主，别来无恙！”全中大叔这十多年来的官名一直隐藏了，江湖上和社会上只知道有个侠肝义胆飞檐走壁枪法绝伦疾恶如仇救贫扶困诛奸惩寇的大英雄，全不知全中大叔是谁叫什么名字，全中大叔的同志们在公开场合也不敢暴露全中大叔的身份。全中大叔和王大勇都听到了智凡主持的喊声，从林枝树缝间也看到了他们的脸。全中大叔说：“是智凡主持吧，好久不见了。”智凡主持说：“好久不见，你给贫道送宝贝来了！”全中大叔说：“出家人不贪财，怎念叨起宝贝来了？”智凡主持说：“不贪财不是不要财，施主送来的东西还是要收的。”全中大叔说：“收吧，不过不是送给你的，是想叫你收藏的。”智凡主持说：“那是啥东西啊，有没有收藏价值啊？”

说话间四个人就走近了。全中大叔向弘云大师道安，说：“大师万安！”王铁匠也向大师道了好。智凡主持则去摸马上的宝贝了。弘云大师说：“这后山可不好走啊。”全中大叔轻声说：“不好走也得走啊，捡了一些枪和子弹，只好从后山运来了。”弘云大师立即向四外张望，看有没有人在附近听到看到。确信没有人后，弘云大师立即对智凡主持说：“智凡，别想宝贝了，赶快叫人来把东西搬到藏剑洞里去。”智凡主持答应一声是，并不走。弘云大师说：“快啊，快叫人来。”智凡主持用手在口中学一声山鸽子叫。王铁匠心想，智凡真怪，叫他叫人，他学鸽子叫，想把鸽子叫来啊？弘云大师说：“智凡，你捣什么鬼啊，鸽子会搬东西吗？”智凡怪异说：“会的！”

话音一落，从山丛中就飞快地钻出五六个人来。他们的穿着全是紫衣青衫，几乎和树木树叶一样的颜色，一个个都强悍精干。来人个个都和全中大叔很熟悉，个个来和全中大叔打招呼，他们称全中大叔叫老领导。弘云大师问智凡：“你捣的什么鬼啊？”智凡说：“恕我没告诉大师，我早见我们后山不安全，特派了些人在暗中盯着。”弘云大师说：“你想到我前面去了，不愧是带兵打仗的人。”原来智凡主持原是北伐军中的排长，后又成了国民党军队的连长，在和江西红军打仗时被全中大叔俘虏，为谢全中大叔不杀之恩参加了红军，后因打仗勇猛又当了班长，不久又在战场上升为排长，但后来在湘江战役中受了伤躲进了大云山，得全中大叔救护安置在云山道馆里任职，由于他武功好弘云大师就升了他为教道士武功的主持。

智凡指挥从山丛中钻出来的人把马上的麻布袋卸下来。他鬼得很，已摸出了是什么东西，偷偷对全中大叔说：“团长，在哪里又发了财了？”全中大叔说：“从日本鬼子那里发的财。”智凡惊讶不已，说：“我还以为是汉阳造呢，原来是比宝贝还宝贝的东洋货啊。”全中大叔说：“你知道就好，别声张。”智凡说：“那见者有份，团长，你可得给我分一把冲锋式。”全中大叔说：“美你的吧，没那好事，想冲锋式，自己缴去吧。”智凡说：“缴是要缴的，你先借我一用，等缴了一挺再还你啊。”全中大叔说：“只怕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智凡赶紧说：“有还有还，出家人不打妄语。”全中大叔说：“你看你就打妄语了，你明明是道士怎是和尚了。”智凡笑了说：“都一样都一样，都是没老婆的光棍，放空枪。”其他人听了都笑了。弘云大师没有笑。全中大叔说：“凡智凡，教门清静，你都当了主持了，说话要干净些。”智凡裂着嘴巴敬礼说：“是，团长！”

一伙人隐隐秘秘地把枪藏进藏剑洞。洞里已有不少枪刀，又增加了新生力量，俨然一个武器库。这里的枪有些是原来的红军战士用过的，但大多数是近几年从汉奸和日本特务手里缴来的，也有些是从土匪手里缴来的，还有的就是王团长组织兴办的林场、药场、农场和生意场赚的钱买来的，也有的是从国民党军队和日军作战的战场上捡来的。王团长为支援国民党军队的抗战，组织了十个支前队，在支前后也不放过从战场上收捡死尸手中的枪或残留在山中树中水中的枪。藏剑洞中就有各种各样的枪。

枪藏好了。弘云大师请全中大叔到山间茶亭喝茶。全中大叔正想仔细看看道馆的地形，就去了。道士善心端上云山茶来，是上等的云山清明雨前茶，又香又醇。全中大叔品了一口说：“好茶。”弘云大师说：“好茶也没有好心情喝了。”全中大叔问：“何也，大师有为难事？”弘云大师说：“不光是我有为难事，吾国人都有为难事，日本人来了，半壁河山都丢了，风传燕城也失了，人心惶惶，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全中大叔说：“是真的，早五天就丢了，杜长官的军队抵抗了三天抵不住了，就弃城撤走了，日本人就占领了燕城。”弘云大师说：“好好的一座城啊，怎么说丢就丢了，吾民要遭大殃了！”全中大叔说：“河山是咱中国的，燕城是咱中国的，丢了只是暂时的，我们会把它夺回来！”弘云大师说：“还是你们共产党抗日坚决，我相信你们共产党。”全中大叔说：“你也是抗日的一分子，你为抗日出了不少力呢，你也是共产党的同志啊。”弘云大师说：“我没有加入共产党，不是你们的同志。”全中大叔说：“不管你加没有加入共产党，只要我们是真心抗日，就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弘云大师很感动，说：“你们共产党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你们共产党，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尽力而为的。”全中大叔说：“我知道，你为共产党所做的事，共产党是不会忘记的。”弘云大师说：“也不仅仅是为共产党做事，我是在为国家民族做事，国家兴亡，民族存亡，道教中人也有责任啊！”全中大叔说：“大师之境界，吾国人学习之榜样，我之学习之楷模！”弘云大师说：“太抬举我了！”

正说着话，山侧传来刀击声。全中大叔站起来到亭栏窥看。见一武士打扮的人在武坪里练武。那个武士使的是一把长剑，类似日本军官的指挥刀。只见他在武坪里用心练武，由慢到快，由点到剌，由削到砍，由上到下，由左到右，腾跳飞跃，点地翻腾，如鹰如燕。全中大叔不由一声点赞：“好功夫！”那个武士并没有停下，继续练他的武。弘云大师也站到亭栏边来了。全中大叔说：“我见这武士的这套剑法有像日本的剑法，又像道家的剑法。”弘云大师说：“这你就说对了，行家瞒不过大家，他是个日本武士，又学了我云山剑法。”全中大叔马上就想到这是野云真二了，是王明空说的他那个日本同学了。全中大叔问：“他是个日本武士，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弘云大师说：“他是我在日本的最好的朋友的儿子，叫野云真二，他的一家都是鉴真和尚的崇拜者，他来中国是想研习道家佛家的武学和文化，要写一本书。”全中大叔说：“眼下中日大战，他来的可不是时侯。”弘云大师说：“他从小就不喜欢政治，只崇拜武术。”全中大叔说：“他的哥哥可是多年侵华的日本军官啊，前几日在大云山战斗中被杀了。”

弘云大师听了很震惊。弘云大师知道野云真二的哥哥野岗真一。弘云大师早年在日本奈良时认识野云真二全家，那个高大英俊武功一流的野岗真一死在中国了。全中大叔说：“野岗真一带着他的先遣队两千多人进犯燕城，被黄尚武团长在云溪打了个伏击，全军覆灭。”弘云大师说：“这些侵略者死不足惜，只是野岗真一是我好朋友的儿子。”全中大叔说：“野岗真一死了，野云真二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为他哥哥报仇，屠杀中国人呢？”弘云大师说：“这难以知道，你的人可要防着点才好。”全中大叔说：“有劳大师提醒了。”弘云大师说：“不过凭我的了解，野云真二是反对侵华战争的，本来他是要参军的，却装疯弄傻逃避了让他弟弟野村真三参加了。”

全中大叔听了说：“但愿如此吧。”接着又说：“日本特务这几年大举南下，野云真二在这时侯来燕城，是值得怀疑的，我们不得不对他进行调查。”弘云大师说：“我也问了野云真二此行的目的，他只说是为写书而来，别无其他目的。”全中大叔说：“那他来了可跟多少人接触？”弘云大师说：“我也派人跟踪了一阵，除跟王明空在一起外，未跟其他人有接触。”全中大叔问：“那王明空呢？”弘云大师说：“前日已动身回去了，段民生捎来信，说他父亲被炸伤了他就赶紧走了。”全中大叔正想把明空的父亲被炸弹炸伤的事告诉明空，让他回去看望父亲，见明空已经知道了并回去了就没有说了。弘云大师却说：“王明空和野云真二是同学，有关野云真二的情况，你去问王明空他一定知道。”全中大叔说：“那我就去问明空，不过大师可要多小心些了。”弘云大师说：“你别管我，你叫你的手下小心就是了。”

这时智凡主持走过来，对全中大叔说：“王施主，你要看的人都到齐了，等着你去见面呢。”全中大叔说：“大师，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喝茶了，谢谢你的好茶。”弘云大师见全中大叔有大事，就顺着说：“你请去吧，茶就不必谢了，代我传言各位施主，道路坎坷崎岖，路上虎豹豺狼，好好珍重身体是了。”全中大叔深明大师的话中好意，说：“大师真言吾谨记了，家来虫蝎蛇毒，梁窜老鼠臭虫，大师你也要多加珍惜贵体啊。”弘云大师说：“谢施主之提醒。”全中大叔说：“恕香客之不陪。”就和智凡走了。

阅读一本好书，成就一个作家。家藏一本好书，孕育一代作家。请读好书，请藏好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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