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豪族何以如此?又何以制之?”李寿不解问道。
阳球接着说道:“一者乃财势之巨,世家豪族横行郡县,广占田地,隐没人口,敛财无数,当今国库空虚,皆因天下资财多为其所吞没;二者乃私学之巨,世家垄断学术,民学已然沦为家学,既可教化本家子弟,又可广授门生,借以拉拢党羽;三者乃羽翼之巨,世家大族累世为官,入仕之道为其所控,若无其举荐,入仕无门,士人不得不屈服,故而宗族、宾客、门生、故吏纷纷任凭其差遣;四者乃私兵之巨,自光武中兴以来,世家豪族无不聚有部曲,家中私库多备有兵器铠甲,视之为私家势力;五者乃耳目之巨,世家豪族凭借前四者,得以武断乡曲,干扰吏治,犹不自足,常言商贾低贱,却暗行商贾贩卖之事,遣商队奔波各地,门市遍布各郡,既积聚财物,又可探听州郡消息;恕下官直言,世家豪族如此之巨,若遇天下动荡之时,势必心生割据一方之念,扰乱天下,不可不防。”
“方正所言甚合我心,光武帝昔日不也出身南阳豪族,倚仗宗族起兵争夺天下,定鼎洛阳,立国兴汉,而光武平定天下后,心中最为忧惧者便是豪强大族,只是老夫却未想到世家豪族之势,已然如此之巨,此番收捕党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李寿一想起世家之患,不禁愁眉不展,决心此次定要严惩党人。
阳球摇头道:“惩治党人,恐治标不治本,今毒已入骨髓,当剖肉刮骨,行革新之策,重立法治;其一,鼓励农耕,抑制商贾,奖惩有度,赏赐军功,以求富国强兵,兴功惧暴;其二,兴办公学,禁止私学,废除儒学,以法为教,以求废私归公,破群散党;其三,法布于众,刑无等级,一断于法,定分止争,以求政无二门,天子独尊;其四,废除孝廉,以法量才,不用其名,惟才举用,以求贤臣居内,良将在外。”
“你虽言之有理,可如今内有士宦相争,纷争不休,外有异族为患,边疆不宁,何况朝堂之上又无法家立足之地,谈何变革改新,时不与我”,李寿苦笑道。
阳球不以为然,劝解道:“攘外必先安内,此非一日之功,朝堂之争所为者不过权利,儒士迂腐,宦官短浅,若要去旧迎新,此二者皆是绊脚之石,可寻机挑拨,激二者相斗,待其两败俱伤之际,便可趁势而起,推行新法,以增国力,而后再图外族。”
“若我所言不错,方正乃是中常侍程璜之婿,莫非你能大义灭亲?”李寿玩味道。
阳球不悦道:“大人何故奚落于我?阳球虽非高洁名士,也深知去私就公,翁婿之情乃私情,法治革新是公论,宦官擅权乱政,本就于法不容,岂可因私废公?况且下官以为宦官之祸,尤不及世家之患,只需陛下任法去私,严明刑罚,宦官之祸即可去除,皆在于陛下一人之意而已,怎奈当今天子亲信宦官,故而欲铲除宦官,还需借士人之力。”
“方才失口之言,是老夫之过,方正勿要当真”,李寿歉然一笑。
阳球面色稍缓,恭声道:“大人言过了,下官岂敢有所记恨,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搜捕党人。”
“不过自你上任以来,本官接到十数封奏报,言你滥用私刑,强逼无辜开垦拓荒,旦有不从者,严刑相加,这又是为何?”李寿说完,又将桌案十数封信件递给阳球。
阳球匆匆一瞥手中信件,心中暗暗记下写信之人,轻笑一声,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郡中世家子弟、儒生士人多有不作而食者,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时常摇唇鼓舌,妄言非议;下官平生最为痛恨这等游宦之民,又恐其等为党人所惑,不得已令其等于郊外开垦屯荒,使其身心俱疲,以免其等闲暇之余,又晃荡市井,误入歧途。”
“嗯!此行与法家‘耕战’之策倒有几分相似,本官心知错不在你”,李寿不觉有些赞赏阳球所为,鼓励道:“日后尽可放手而为,只要忠心为国,本官定护佑于你。”
阳球感激道:“谢大人,阳球定不负大人厚望,尽心为政,以报圣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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