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若记得有句古谚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颂扬茶在不可缺少性。幽兰若爱茶,却不嗜茶,她嗜酒。世人皆知煮茶需要耐性,心境,然再好的茶,用一年也可得,好酒往往需要数年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窖藏。较之煮茶,酿酒需要的耐性心境实则更多。
世人可笑,不识真品,扬茶而抑酒,暴殄天物。
“幽小姐在笑什么?”陆玉正往茶炉口添木薪,瞥见幽兰若嘴角讽刺的弧度,手中的动作不由停下。
“我在想,是陆公子煮茶的功力与雾月楼今随大师相较,可有高低?”幽兰若凝眉纠结道。
陆玉对茶的嗜好,幽兰若以前不知,今日见识到他煮茶的高深技艺,焉能还不知?与嗜茶的人谈论酒与茶孰高孰低,实为不智。幽兰若不干不智的事。
“三等茶师比技巧,二等茶师比技艺,一等茶师比心境。”陆玉拨了拨炉中的火焰,今随烹煮的雾月饮能闻名天下,自然不是偶然,“不过在这三等之上,还有一等,为‘无物’。幽小姐对茶的品鉴尤为非凡,今日到可一试。”
炉上茶壶里的水开始沸腾,一股清香沿着水汽往外冒,幽兰若问道:“何谓‘无物’?”
“即为‘不比’,”陆玉又添了一块木薪,娓娓道:“煮茶的最高境界是只为茶而生,生命与茶融为一体,凡夫俗子提出的一较高低不过是名利作祟,爱茶者敬茶尊茶,茶之根本乃养性,若为名利失了本源,沦为舍本逐末之流,纵然技艺无人能及,却连三等茶师也算不上。喝这样的茶,还不如喝凉开水来得干净。”
幽兰若嘴角抽了抽,绕了个大圈子,原来是讽刺她这个凡夫俗子来着。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她不过暂避风忙,真当她是病老鼠了?
“且不说陆公子的技巧,单论这心境,今日小女子能见识,也当是三生有幸!稍后定不吝赐教。”幽兰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
陆玉心底苦笑,这回把这女子深深的得罪了。莫让常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幽兰若无疑是女人与小人的完美结合体。
陆玉将炉中的火熄灭,他不担心此刻将她得罪,她能如何,但陆玉忘了,莫让还常说一句话,女人素来心眼小爱记仇。而幽兰若,在这一方面更是出色,她严格的尊行了一项君子的准则,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诚如陆玉所说,幽兰若对茶的品鉴非凡,但那是对喝茶,而非制茶。她瞧见陆玉在茶壶中泉水稍稍滚起时,扔进几片茶叶,以为他要将茶投入壶中煮。这是目前东洛国寻常的煮茶之法。
前世中,幽兰若隐约记得还有一种泡茶之法,但她没仔细研究过,她通常是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忆起这一桩事,是在前些日子她费了些功夫得知今随烹出的雾月饮不同于寻常雾月楼寻常茶师所烹,乃是因为寻常茶师将茶叶投入壶中,控制火候,水温,时刻,世人都以为烹茶的技艺在于此,而今随烹茶并未将茶叶投入茶壶中用火煮。
茶文化博大精深,不次于世人趋之若鹜的琴棋书画多少。不同的品种,摘、炒、藏、烹、品,皆是不同。
任何一种文化都是长久的经验积累沉淀顺势发展而出。幽兰若重生时,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原则,不以前世乱今生。前世那些所见所闻,所学所识,除开深入血脉的商人风骨,她一概埋葬。秉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她选择做一个平凡的庶民,掩了骄纵,换了平和,甘愿在底层汲汲营营,不欲做那浪口上风摧之的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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