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面的动静消失无声,千琉璃才拉着濮阳灏慢慢的走下山,到了山脚下,树木渐渐甩在耳后,四周只有郁郁葱葱的青草丛生,还有山涧小路。
有几具黑衣人的尸体满身伤痕的躺在泥土地上,濮阳逸手里提着长剑,寒光闪闪的剑尖正滴落着鲜红的血珠,通过空气,落在泥土中,很快就消散了。
不远处还有两辆马车,一辆是她之前乘坐的,水影喘着粗气正安抚着暴躁不安的马儿,还有一辆马车周围横七竖八的倒下了气息奄奄的几个男人,千琉璃一眼便认出了其中有两人是和濮阳睿一同上了明月山顶的黑影和流影。
不知为什么,濮阳逸脸上的表情冷的让人心底打颤,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如此神色,冷硬的面容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一双凤眸荡漾着满满的寒气,薄唇抿着,越发显得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肃穆而硬朗。
跟宁王爷塑造的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完全是天差之别,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千琉璃眸光微闪,也许这才是濮阳逸的真面目,杀伐果断,他也有冷酷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尽管他从来没有把这一面展示给她看过,但她却明白,他肩头挑起的担子还有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卸掉身上的包袱。
濮阳灏目光有些惊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全身都是鲜血,气息全无,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
“这是坏人,死有余辜。”千琉璃温和又不失警醒意味的声音响起,她偏头看着濮阳灏,他眸中的恐慌明显又清晰,显然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种影响是前所未有的,很有可能让他以后的人生会停滞不前,“好和坏,正与邪,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你要做的就是把握这杆秤的衡量尺度,有人都要来杀你了,你若不反手,就只能被杀,你的死亡,会让喜欢你爱你的人一辈子痛苦,宝贝,你虽然年纪小,但有些道理却比一些成年人要领悟的深,钻牛角尖不是个好习惯,这个世界是有很多面的,害怕惶恐都解决不了问题,冷静的面对,认真的思考,你会懂的更多。”
濮阳灏眼中的惊恐之色退去了一些,强自镇定的点点头。
千琉璃暗暗一叹,如果瓜娃子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她会好好的宠着他,外面的险恶也不会让他现在就开始接触,但他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孩子,相比从小就生活在宫里,面对无数阴谋诡计的濮阳逸,他已经算生活舒适了。
濮阳逸对他虽然不太亲近,但也甚少苛责他,王府更是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的场所,他需要成长。
瓜娃子注定做不了温室里的朵。
“嘿,琉璃。”帘幕被掀开,濮阳睿一脸苍白的进入千琉璃的视线,显然也是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才现身。
千琉璃循声朝马车看去,濮阳睿一张俊脸白的透明,但肌肤又隐隐浮现出丝丝的潮红,明显不正常。
“你怎么回事?”千琉璃牵着濮阳灏的手走到马车前,经过濮阳逸身边时,见他正收剑入鞘,感觉到她的视线,顿时勾唇一笑,如春风拂面,霎时就吹散了弥漫在他周身的寒气,在山烂漫的山脚下,就像一幅天然雕琢而成的山水画,即使他脚下还有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玉质天成,光风霁月的风华。
千琉璃从他眼中看出了点点的担忧和紧张,似乎在担心她是否会被吓到。
“这要是假的武打场面,那得需要多少番茄汁和血浆啊。”千琉璃开玩笑的扫了一眼布满鲜血的地面,连泥土都被染上红黑色的了,可见方才打斗的场面有多激烈。
濮阳逸眨了眨眼,见她脸上并无异样,眸内也无半点的恐惧害怕,微微有些忐忑的心也放了下来,抬手掸了掸遗留在锦袍上的血气,面上重新挂上温柔的笑意,并肩走在她身边。
即使是被千琉璃开解了一通,濮阳逸仍旧有些惊魂不定,眸光闪烁的不时小心觑着周身散乱的尸体,也顾不上千琉璃和他心中所认定的第三者的亲热了。
到了马车旁,濮阳睿神色虚弱的靠在车前直小喘着粗气,揽着帘子的手都在轻微的打颤,千琉璃皱着眉打量了他一会,才试探着问道,“中毒了?”他身上并没有刀伤和剑伤,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能造成他如此模样的也只能是中毒。
濮阳睿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谁刺杀的你?”千琉璃眉头皱的更紧,如果只是濮阳睿的身份泄露出去了,那嫌疑人就太多了,毕竟一国皇子的性命还是很值钱的,但要是有人故意在此地埋伏,那才叫真的大事不妙。
“是个帅哥吧。”濮阳睿眸底闪过一丝清光,极快的划过,一闪即逝。
“痴!”千琉璃错把他眸内的光芒当做他看到美男的*熏心,只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一只脚都快踏进鬼门关了,还惦记着帅哥,你心眼子是米田共做的吧。”
“帅哥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濮阳睿摇头晃脑。
“我看你这女儿心是改不了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去搞基吧。”千琉璃默哀状的看了他一眼,唉声叹气的道,“除了我家王爷的主意你不许打,其他男人随便你,就算你看上了你爹,我也没意见。”
“我爹一老头子,我还没那么大胃口。”濮阳睿摇头表示不赞同,“再说,我可没有*的爱好。”
“那就好,亲兄弟搞基也是*,你那无处安放的基情还是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吧。”千琉璃听他说话有些吃力,便难得好心的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叫伴月公子给你解毒。”
濮阳睿点点头,手无力的放下,身子退回到车厢内,安静的躺着休息。
两人这谈话的一会子功夫,濮阳逸已经在检查濮阳睿暗卫的伤亡情况了,有人死亡,也有人只是重伤,还有几人不知所踪,连先前被千琉璃派下山的水影在见到濮阳逸一行人下山的时候,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千琉璃扫视着不远处的尸体,黑衣人却并未蒙面,显然是不惧暴露身份,满脸横肉,衬上那淋漓的鲜血,更觉得面目可憎,是图财害命的杀手?还是蓄谋的暗杀?
“不用想了,我知道是谁。”濮阳逸正给那些残存一息的重伤之人嘴里灌下药物,似乎猜到了千琉璃所想。
“是谁?”千琉璃条件反射的反问道。
“你猜猜看?”濮阳逸打哑谜。
“天下人千千万万,我怎么知道是谁?”千琉璃有些无语,他以为她是神棍吗,掐指一算就能猜测出幕后凶手,如果她真有那般厉害,要柯南做什么,狄仁杰和包黑子都得失业。
“你见过的。”濮阳逸给出的提示顿时缩小了嫌弃人的范围。
她见过的,千琉璃如水的眸子眯起,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心扉,她恍然点头,“我明白了,可是原因呢。”
“你去问当事人都清楚了。”濮阳逸嘴角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他瞥了濮阳睿坐的那辆马车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他不想说,那我何必强人所难。”千琉璃眼神一软,眸光有些迷蒙的道,“我对探究别人的私事没有半点的爱好。”
“的确是私事。”濮阳逸不置可否。
“那我们现在怎么走?”千琉璃扫了一圈满地的人,即使有的重伤被濮阳逸暂时从阎王爷那给拉回来了,但也失去了战斗力,而且马车不够。
“庄钰快来了。”濮阳逸淡淡道,“让他把伤者抬上山,让他医治。”
“庄钰会同意吗?”千琉璃问道。
“也许应该可能吧。”濮阳逸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这是什么破回答。”千琉璃语气不好的白了他一眼,“最近真是一波三折,连回个京都也这般的不安全。”
“代表天要乱了。”濮阳逸抬头看了看天色,“兴许这两日就要下雨了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果真不是好迹象。”千琉璃也抬头看着天色。
“庄钰来了。”濮阳逸沉默了片刻,眼中光芒流转,似乎隐约夹杂着一丝叫人分辨不清的暗光,他突然看向某个方向,幽幽的道。
千琉璃顺着他的目光朝上山的那条小径上看去,按照常理推断,庄钰应该不会从山上跑下来吧?可濮阳逸从来不会无的放矢,难道庄钰那个愣头青去了明月山顶,发现没人又折回来了?
“伴月,小舒舒,你们怎么不等我就先下山了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庄钰的大嗓门果然在小径中响起,嗓音之大顿时惊动了山中歇息的鸟儿,一时间,翅膀扑棱扑棱的响声不绝于耳。
“庄钰如此傻逼,他爸妈知道吗?”千琉璃托着下巴,看着裹带着一阵风,疾步往这边跑过来的庄钰,若有所思的自说自话。
“大概是不知道的。”濮阳逸淡定的道。
“那他不应该放弃治疗啊。”千琉璃继续托着下巴,注视着看到她后两眼放光的庄钰,“天生丽质难自弃,说的就是我。”边说着,她还边撩了撩头发。
“小舒舒!”庄钰情难自抑的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忍不住的冲她挥手。
“我觉得濮阳睿和庄钰挺合适的,要不要我当一回越老,给他们牵一次红线?”千琉璃道。
“他们都是男人。”濮阳逸扶了扶额,“你能不能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收起来?”
“不能。”千琉璃干净利落的吐出两个字。
“…”
“罢了,随你去,只要你能成功。”濮阳逸有些无力的道。
“你会帮我的吧?”千琉璃满眼希冀的问道。
“怎么帮你?”濮阳逸清浅一笑。
“到时候在说。”千琉璃余光扫见庄钰已经快冲到这边来了,便住了嘴。
“…好。”
庄钰在千琉璃一米外顿下脚步,他一张脸红润光泽,眼里积满焦虑痴惘,嘴抿成薄薄一道线,似是藏了诸多不能言的心语,他见她人就在眼前,一席湖绿色的罗裙,肩头一点流苏娇嫩又俏丽,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晶亮晶亮的,既有兔子般的绵软又有狐狸的狡黠,极为的引人心动。
“小庄子,帮我个忙好不好?”千琉璃见他痴痴的看着自己,心下顿时得意洋洋,面上却浅笑询问。
“没问题。”庄钰傻傻的一笑。
“这里有好几个受伤的人,你帮我把他们背到明月山顶,然后医治他们。”千琉璃提出要求。
“没问题。”庄钰依旧在傻笑。
“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千琉璃嫣然一笑,顿了顿,她猛地提高了声音,疾言厉色,“那你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等着领饭盒么!”
庄钰一个激灵,再美好的念想也被冲淡了,他似乎想到了千琉璃这是在故意利用他,有些不甘,有些委屈的弱弱道,“等你走了我再背他们上去还不成么?好歹让我再看你一会儿。”
千琉璃哭笑不得,虽然庄钰对她的迷恋让她自信心爆棚,这也间接的证明了她魅力值即将要破表,但爱慕者太过痴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行,你看吧,今天本小姐就不收费,你可劲儿的看。”千琉璃叉腰站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的道。
庄钰还真如她所说,红着一张英武的脸小心又欢喜的凝视着她。
千琉璃还是头一次被如此*又害羞的眼神注视着,他看的明目张胆,似乎想通过她的外表看尽她的内心,但他眸光又分明是羞涩而小心翼翼的,怕惹她发怒,如此矛盾的眼神,直叫人身上寒毛乍起,千琉璃不自觉的往濮阳逸旁边移了移。
“你这登徒子,不许看母妃!”一直默然的濮阳灏突然似大梦初醒一般,从极度的震撼中回神,如之前挡住濮阳逸那样,努力的踮着脚想遮掩住母妃的身形,可他个字不高,只够到达人高马大的庄钰腰间。
庄钰自动自觉的忽略了这个小不点,对他的警告全然没放在心上,气的濮阳灏不顾从小习得的利益,跳脚训斥。
千琉璃兴趣盎然的看着炸毛的瓜娃子,想着庄钰还有这个优点,她能狠下心让瓜娃子快速成长,但这成长的路是充满泪水和苦涩的,如果能让他欢喜又不受苦的长大,她自然是极其乐意的。
而庄钰的出现很巧妙的转移了瓜娃子的注意力,他现在处于愤怒的情绪中,已经自动忽略了周身那些令他魂飞魄散的尸体。
千琉璃朝濮阳逸使了个眼色,濮阳逸有些不情愿,但瞥见她眼中的威胁,还是规规矩矩的提起了两具尸体,身形一闪,再飘回来,如此反复几次,已无力回天的黑衣人和濮阳睿的暗卫就被扔进了密林里。
濮阳睿此行并没有带太多的人,除却死的,重伤的,还有生死不知的已经消失了的几人。
濮阳逸的药的确有奇效,那几个重伤的暗卫竟然能勉强站起来,青影给水影也用了他的药,水影受伤不重,径自盘膝运功。
“看够了吧,还不快办事?”千琉璃早就不耐烦了,京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不急并不代表濮阳逸不急。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庄钰扭捏着道。
“下下个月。”千琉璃随口一答。
“那太好了。”庄钰眉眼欢喜尽显,连连点头道,“那到时候小舒舒一定要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也可以。”
“给我你的联络方式。”千琉璃道。
“对了,这是联络我的信号弹。”庄钰从怀里摸出个锦盒,“不管在哪里,只要你燃放了信号弹,我就能知道你的具体位置。”
千琉璃接过,“好了,我知道了,你快点把他们领到山上去。”那些暗卫虽然能勉强站起来,但却不能行走,更无法长途跋涉。
“好吧,你们跟我来。”庄钰目光投向马车旁几个站立不稳的暗卫,脸上柔情一改,正色道,“还能不能走?若不是我答应了小舒舒要把你们送到山上去,我才懒得管你们。”
“那我们就走了。”千琉璃挥挥手,“记得好生医治他们,等他们身子骨好了,你就可以离开明月山了。”
“是,小舒舒!”庄钰精神一震,满眼欢喜的道。
千琉璃撇撇嘴,对着那几个快要晕过去的暗卫道,“放心,庄钰医术高绝,会把你们治好的,等伤好了,自己去寻你们主子。”
“是,小姐。”几人知道千琉璃的身份,也明白主子和她关系极好,从善如流的改口。
“伴月公子,你和睿王爷坐一辆马车,顺便当下车夫。”千琉璃给每个人布置了任务,“让水影在马车里休息,青影赶马。”
“是,小姐。”青影连忙把水影扶进了马车。
濮阳灏依然瞪着庄钰,他不喜欢有男人用那种别样的目光看着母妃,母妃是父王的正妻,他们都没有资格喜欢母妃。
千琉璃好笑的看了一眼他如刀的眼神,弯腰把他抱起,往她的马车上走去,小声的安抚道,“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