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日抓住了他的衣袖,错愕无状地唤了一声“阿恪”。
可她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是她找到了他的尸首,也是她亲手将他埋在了青阳城脚下,自此岁月无情,世间再无温恪。
为何那个时候,仅凭一张脸,她竟然会将叶珩错认成温恪,即便真的生得相像,她也不该有那样混乱的瞬间。
说起来,那个时候,她究竟是怎么把叶珩认错的呢?
啧,时间过去太久,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她都记不起来了。
她有些烦闷地靠在树杈上,愈发想不通了,索性换了个姿势,双腿一勾,倒挂在了一根杈子上,悬在空中冷静冷静。
倒过来的风景确实别有一番韵味,北荒的广袤山河一览无余,天地颠倒,上有巍峨群山,下有千里流霞,美景如画。
尤其是站在树下的人,一身荼蘼色锦衣,衣摆上流云祥瑞,绛蓝的腰带上镶着翡翠玉石,妥帖的衣领,雪白的流苏结。
这脸蛋儿可真好看啊,就跟从画上走出来的人似的,一双异瞳似流火寒星交相辉映,仿佛要将人吸入那不可捉摸的亘古洪荒深处。
可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叶珩……
“这样挂着不累吗?”叶珩望着她,突然问道。
我的乖乖!就是叶珩本人!
舜汮给他吓了一跳,在后山好好看个风景,哪成想会突然冒出这么尊大神来,她这一慌就容易出岔子,方才勾着树杈的脚这么一松,整个人便直挺挺地栽了下来!
倒是没让她当场摔个脸着地,叶珩更快一步,伸手将她接住了。
接住她的瞬间,她明显感到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也是,毕竟她还穿着十来斤重的甲胄呢,总是有些甸手的。
被她压弯的枝丫突然弹了出去,震得高处枫叶呼啦啦地掉了许多,火树银花般坠落翻飞。
她从前也从树上掉下来过,那会儿阿虔在树下接住她时差点把她骨头都磕碰折了,可眼下这双手托住她时真是轻极了,别说疼痛,便是震荡都感觉不到。
就好像她是件易碎的瓷器,须得小心对待才不会磕出裂痕来。
秋风起,厉风来,北荒本就比别处更冷些,她身上又带着伤,一到这个季节,手啊脚啊,就冷得跟冰坨子似的。
平日里她倒是习惯如此,可若是有个汤婆子给她捂着,自然更好些。
从前有阿宝,可现在……
“上神,请放晚辈下来。”她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叶珩这才轻轻将她放在地上:“可有伤着哪?”
“没有没有……”
叶珩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附身过来,拉起她的左手托到面前,指着她虎口处一道细微的划痕道:“这不是伤着了?”
舜汮一脸茫然。
在她眼中,这就是蹭破了点皮,血珠子都没见冒出来呢,哪里算得上伤?
被他一提,虎口处是有些微微的疼痛,可这和她手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上伤疤压根没法比,就是战场上被砍得都能看到手骨那回,也没觉着有多了不得。
“上神,这点小伤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被树枝蹭破点皮算个什么,她素来不在意,也没什么人在意。
“非要见了血才知道疼?”叶珩皱着眉,将那手托起来。
她觉得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道小伤,被他放在手心里,眼看着轻轻吹了吹。
微凉的气息拂过手背,掀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她抖一激灵。
他抬起眼,将笑未笑地望着她:“还疼吗?”
那一刹那,舜汮觉得脑子里全是嗡嗡声,当年与在凌霄大殿上相似的错觉这会儿又冒出来了。
在她还未尝过世间苦楚,未曾被岁月磋磨,无所顾忌亦无所忧虑之时,也曾有一个人像这样轻轻柔柔地为她吹一吹伤痛,对她说若是疼,就要说出来。
她一颗心都为之提到嗓子眼,险些就要应了他。
阿恪,我不疼了。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眼底的光华一闪而逝。
而后,她把手抽了回来。
“……多谢上神。”
叶珩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未曾多言,只道:“天宫有旨意来,眼下就在焉渊宫中候着,你还是快些回去罢。”
“天宫的旨意?”舜汮倒是没想到这会儿会传来天旨,想必是她那位天君姐夫有事找她,“是,晚辈这就回去接旨。”
“阿汮。”
才迈出两步,就被身后的人喊住了,她回头看他。
红叶簌簌而落的枫树下,霞姿月韵的尊神似乎想对她笑一笑,可最终没能笑出来,便只是这样望着她,神情认真到有些郑重。
“若是遇上难事,记着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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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三更~
明天开始搞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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