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汮摇了摇头,出了南天门,前往合虚太华宫。
这合虚太华宫啊,乃是释元天尊的仙府,上古七大神宫中,除去储瑶宫外,最为气派的一宫。
释元天尊钟爱金色,故而这合虚谷中草木多为金黄,谷中银杏终年一色。
这样的颜色,竟比天边霞光更夺目,所行之处,金叶成路,直通往远处白垣金瓦的太华神宫。
金石瑶碧随处可见,谷中灵兽温顺无害,见人入谷,也不曾惊慌,从她身旁走过时,还回头看她一眼。
若要她来形容一下这合虚谷——
什么都好,就是太晃眼了些。
谷中溪流潺潺,碧波荡漾,她远远便瞧见那白石桥下,有一人在河中猫着腰。
白玉小冠束着那一头檀黑的长发,随着他弯腰垂首,便如流水般倾泻在肩头。
一双似笑非笑鸽灰桃花眼,斜飞入鬓细勾眉,两处眉头上如朱砂点彩般的一对儿暗红胎记,瞧着像极了两片凋落的桃花瓣。
唇润而薄,不笑的时候,似有愁思牵绊着,有那么点悲春伤秋的感觉。
可一旦笑起来啊,便立如暖风迎面,神彩飞扬。
他一身月白的直襟长袍,领口袖口用金丝线绣了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金缎镶白玉的宽边腰带,这样一身华贵张扬的衣裳,倒是给他穿出了几分凡俗之外的意思。
眼下这袖子,裤腿都半卷着,那外袍也脱了放在河岸上,光着脚在河里摸鱼呢!
舜汮随手捡了枚石子,往他跟前一丢!
水花四溅,当时就糊了他一脸水。
他黑着脸抬起头,远远瞧见半坡上的舜汮,她站在一株银杏树下,抱着手将笑未笑地瞧着他,那姿态可谓昳丽风流,若是她再穿得像个男子些,能称得上一句公子如玉世无双了!
舜汮望着河中挽着裤腿的男子,微风轻拂,吹起他细柔的发尾,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她,好像这十万年的岁月,也抵不过这一眼。
他勾起嘴角,动了动嘴唇。
看似漫不经心,可声音却半点不落下风。
舜汮听得十分真切。
他在说:“舜汮,你大爷的!我的鱼都给你吓跑了!”
嚯,是那二愣子本尊没错了。
她走过去,在斜坡上坐下,悠然自在地摸出一小坛酒:“十万年没见,亏你还记得我长啥样。”
酒一揭盖,醇香扑鼻,河中的人顺着香味就上岸了。
“君长醉?”
舜汮斜了他一眼:“狗鼻子倒是灵的。”
他侧身坐下,一把提起了酒坛,嗅了一下,酒香直冲天灵。
“还是你念着我,晓得我惦记这君长醉,你不在,你那二哥一坛子都不肯给我,实在小气!……”
舜汮无奈地看着他,一条湿漉漉的腿架到她面前。
她顿时黑了脸:“你给我把泥腿子放下去。”
他肩头一抖,慢慢收回了腿,套上袜子,将鞋穿好:“十万年没见,你怎么还这么凶巴巴的……”
舜汮呵了一声:“十万年未见,你还是怎么还这么傻乎乎的。”
“……你吓跑了我的鱼,还不对我客气点!”
“跟你客气?”舜汮快笑出眼泪了,“阿虔你什么时候见我对你客气过?分你一坛子君长醉,没给你在酒里加点作料,便是我对你最大的‘客气’了。”
被她换做“阿虔”的男子抱着那坛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舜汮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喝啊,我真没给你下药。”
她这么一说,他就更不敢轻易下口了。
以他打小对舜汮的了解,她这人吧,要么不下料,一旦下了,至少能让他仨月下不来床。
这显然要慎重。
犹豫再三后,他忍痛放下了那坛酒。
“我听说你让人退婚了?”
舜汮白了他一眼:“你听岔劈了,是我提的退亲。”
他沉思片刻,用一种像是在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女儿似的的眼神瞧着她:“……不是我说你,你这都十万年了,咋还没把自个儿嫁出去啊?”
舜汮:“……”
我想扒了你的狗皮,你意下如何?
舜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来太华宫的路上,遇上那个颜玦了,真是个难得的美人……”
提起颜玦,他果然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又去招惹她了?”
“哪里是我招惹她,明明是她先喊住了我。”舜汮意味不明地注视着他,“你心里还惦记她吗?”
阿虔那神情不知是笑是叹:“……不惦记了,很早以前就不惦记了,信物都退了,我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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