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巧巧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便特意从京城请了一个姑子教自己大家闺秀的礼仪举止。首先就是衣着行装,她们整日去街市上搜寻好看的布料,或者是借拜访名义前去各大府里与各位小姐们聊天,以此了解她们的着装礼仪。巧巧把酒窖的事情都交给了伙计们,自己则专心致志虚心学习着。可画皮画虎难画骨,这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处处都投射在细节上,这点无论姑子怎么教,都似乎成效不大。巧巧也会灰心,也会觉得憋屈和压抑,仿佛这样一个每天走着小碎步,穿着精致裙装,说话细声细语,吃饭细嚼慢咽的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但是有时候一想起岚风,想起与他携手共度余生的美好夙愿,便觉得一切都不是什么困难事情了。
一日。
“耳叔…”巧巧叫管家过来,“岚风每日这个时辰就会去枫江边帮人卖画。今日晴光正好,不如我去看看他?”
“这…不过现在的你虽然还未脱胎换骨,但也是气质大变了,去会会他也好。不过要记得,可不要一兴奋起来就原形毕露了。还有一点…”
“我知道,我见犹怜嘛。嘿嘿…”她对着他一个傻笑。
“巧哥,你还是把这笑给收起来吧,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笑。”
巧巧立马轻捂住嘴。
“你陪我去嘛。”不过一会儿,她又拉拉耳叔的手。
“为什么呀。你去见情郎,还拉我一个老头,不像话。”耳叔觉得甚是怪异。
“人家。”她故意强调了“人家”两个字,“还不是怕自己变得太美了,岚风会不习惯嘛。男人看到柔情卓姿的女子,都是会欢喜的。”说着说着,脸上好像又浮现一丝红晕。
“你呀。”耳叔敲敲她的脑袋,哭笑不得。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枫江边。
今日出了大太阳,岚风把位置挪到了树荫底下。一阵风吹来,撩起他的黑发,雪白色长衫如同波澜微微翻滚。他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眼睛望着枫江的水,一副安然自得。
“他还真是。人间尤物呢。”巧巧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心上人。
“这哪能形容男子的,虽然他确实。”耳叔伸伸脖子微眯眼,“确实是特别…”
“他就不像普通人。可他妹妹,虽然也是个美人,但却很能融入市井,所以我说他们不像兄妹。”巧巧碎碎念道,“我先走了,你在这儿看我表现。”
拍了拍耳叔的肩,达成了共识,巧巧吸了一口气,径直往那边走去。
“步步莲花,我见犹怜。”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都谨记着姑子的教导。但这仅仅十几步路,却被她走出了几十里的感觉。身边有人经过,见到平日里的巧哥竟摇身一变,成了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纷纷愣在了原地,有些人,甚至连认都认不出来。
靠近了,岚风才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认出了这个女子,但因为这样一个明艳的她与以往所见甚异,他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巧巧嫣然一笑,尽显朱唇皓齿,但因为紧张,她每一步的动作又有点谨小慎微。
终于来到了他面前,眼见了他带有称赞的神情,心里也不由得从紧张变成了窃喜。
“岚风…”还来不及等他回应,便轻轻地坐在他旁边,她没有看他,而是把头稍微偏低,嘴巴微微笑。
岚风没有回应,只觉得今日怪异之极。
巧巧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娇羞不已。她心想,他怎么不称赞我呢?定是被我迷住了,失了心神。可这只是冰山一角呢,今日还会有一个更好的我。
想到这,她止不住地张大了嘴角笑容的弧度。可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依旧没有动静,一时间忍不住,女人还是先开口了。
“暄风迟日春光闹,葡萄水绿摇轻棹。”她看着那江水,轻轻吐出一句诗,那是昨夜才背下来的,只知道是赞叹春光,却也不知其原由,由谁写。
岚风轻轻瞟了她一眼,并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望望天空,继续说道,“浪雪翻空碎,天蓝落镜看。”
岚风还是没动静。
“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
“好了…”岚风打断了她,打断了她这苦苦翻动记忆的思绪。
其实他压根就听不太懂这些东西。
“嗯?”巧巧回头望着他。
“你坐在我旁边,叫我如何卖画?”岚风甚是无奈。
怎么不可以了?
“我在你旁边,就有更多人来买画了呀。嘿。”刚要笑,就想起耳叔的话,于是露出半边牙齿便又收回去了。
岚风摇头,不理会她。
巧巧有些失落,看着岚风闭口不开,于是自己也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脑子里尽想着接下来如何应对。接下来,两人没有对话,但也竟不觉得尴尬,一阵风吹来,巧巧闻着岚风的体香,觉得那迷人极了。
今日可真是奇怪,路过的行人也纷纷,但却没有一个人来买画。岚风等了很久,却迟迟一副都没卖出去。
“你怎么了?’巧巧看出了他的失落。
”今日还未卖出一幅画。“岚风答。
同为生意人的她很快就明了了,”做生意可不能这样做。这个树荫底下根本没人看得到,你看我的。“说做就做,她随手挽起袖子,操起两幅画,将它们挂在阳光下的栏杆上。
”这里人多,看你画的人自然就多。好的东西,不被人注意,也不能被推崇的。“巧巧咧嘴傻笑,全然忘记了之前告诉自己的矜持,她开始喊了起来。
”卖画咯…过来瞧瞧。虎爷,胡子…这…这边呢。’随即对着几个熟人朝起手来。很快,这枫江边上,便满是女子大声吆喝的声音。
这画本是簇簇红花,此时在阳光下,仿佛如镀上了金边,显得更加熠熠闪亮。很快,便有人来看画,有些人驻足画前,叹赞不已,纷纷询问价钱,有些人似乎甚至愿意以出乎预想的价钱买回去。
靠得是经验和巧巧的人脉和口才,结果不一会儿功夫,便卖出去了几幅。岚风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欢喜的。
“无论卖什么东西,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你呀,一看就不像这个行业的人。嘿嘿。”对着岚风,又是一个傻笑。
可这一笑却才发现自己刚才全然忘记了淑女之态,她瞬间懊恼不已。心想,我。我真是个笨蛋!
“不愧是第一酒庄的主人…”岚风淡淡赞许。
“我。我算不上能干,只是。这些大家都懂。”巧巧现在完全没心思管理这些了。
岚风笑了笑,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做这些。
此时的巧巧却在绞尽脑汁的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她表情异样,眼睛四处晃悠。
终于脑海中冒出有一个念头。
不是说女子要轻柔似柳,那我就…
“啊!”一声轻叫,她脚底一滑,便直直地扑进了岚风的怀里,可由于力气太大,竟也把岚风拉到了那一片湿滑地中,岚风猝不及防,只是想着要努力抓住她,可因为底下太滑,结果两人扑通一声,掉进了枫江里。
完了,自己只是想做做娇柔之态,可不料捅出了这样一个篓子,水漫过自己的脖子,装饰粉饰都已经花花如也。更糟的是,岚风竟不会游泳!
人形的岚风,一怕见不到阳光,二怕就是水啊。
此时,在水里的男子异常痛苦,惊恐万状的表情似乎颠覆了往日的一切常态。水的窒闷让整个胸腔都难受无比,那种窒息的痛,那种仿佛飘在死亡边缘的恐惧,直直吞没了自己。他想起了在断臂崖,在枫江边看着兮黛落水的无助感。他在水里,就犹如一颗稻草,完全不设防,脆弱到只能任这些无形的东西宰割。这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切身的体验,伴随着不堪的回忆,变得凄惨不已。
“岚风,抓住我。”恍惚意识中,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大力的很,拼命将他死死拽住,往岸边托。他失声挣扎,水花朦胧间终于看清了这个救自己的人。这个姑娘表情异常严肃,但又透露着明显的慌张,她一直在拼劲全力拽着自己,她脸上全是水,发根都已经湿透。“岚风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她的声音很大,很慌,但不知怎么的,却给了他一种强大的镇定。
终于,在旁人的帮助下,两人湿哒哒的躺在了岸边。噩梦的恐慌还未完全退去,两人在大口喘着气,岚风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呜呜呜…”突然耳边传来哭声,巧巧嚎啕大哭抹着眼泪,此时脸上的妆化得更是难看了。“岚风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呜呜呜…我就不应该去学什么我见犹怜,我就不应该今天出现在这里,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怕水,我好怕你死。呜呜呜…。”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没看他,也不管旁人的眼光。
“你方才一切的异样都是因我而起?”
岚风吃惊不已。
向来见不得女人哭,岚风瞬间忘记了了落水后的恐惧,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怜悯,他甩了甩衣袖上的水,轻轻安抚着她。
“我没事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死。”
巧巧的哭声戛然而止,“你还好不好,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没事的,你呢?”岚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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