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福清的提醒,兮黛更加保持了谨言慎行。可在宫中呆了一段日子,也深感人际复杂之事颇多,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过客,终归要离去,便对一些宫人之间的闲话也充耳不闻了。每日只是常规地来探望公主,或者呆在自己的住所,看着怜儿剪花发呆。脑子一空下来,思绪便也飞到了四处,胡思乱想,想岚风,甚至是凌修。
夜已深。
兮黛又来到公主殿进行常规的检查和诊治。但这回却是站在门外很久,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公主殿下”,等到通报同意才轻轻地进入。
灯光下,公主一脸安宁,她认真地做着刺绣,时不时嘴角还勾起微微笑意。兮黛仔细看过去,觉得还是个多么年轻的女子,以前因为病痛遮去了她原本应该有的青春与美丽,而现在,随着那些怪异的斑点渐渐褪去,一个美人胚子也浮现了出来。
这算不算是自己又做得一桩善事呢?
兮黛低着头,抿嘴笑笑。
“公主,我来给你换药了。”
听到这细柔轻声,公主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来。
“从何时开始,兮大夫就变得如此拘礼了。”
“规矩还是要守的。”兮黛轻轻摘下公主的面纱,触摸了几下,然后又撩起袖子和上衣,“嗯..这些斑点都褪得差不多了,今日还咳嗽明显么?”
“这几天越发感觉好了,今日更是感觉回到了病前,不然,我哪有力气做这个玩意儿。”拿起那刺绣给兮黛看。
“这是...鸳鸯啊。”兮黛看着那图案想了好半天,便记起以前叶娘对她说过的。
“是啊,不过我绣的可是天下绝无仅有的鸳鸯。”公主那嘴角的甜蜜怎么藏也藏不住。
“送给心上人,那确实就是绝无仅有了。”兮黛被这美好的情愫感动,她坐在床沿,看着公主一针一线缝制。
“呵呵...”公主偏头却看到兮黛对着这鸟儿出神,“兮大夫也有心上人?”
兮黛愣了愣。
“不用回答了,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公主掩嘴笑笑。
“我哪里有心上人啊,我现在只想快快让你活蹦乱跳地回到你皇帝哥哥身边去。”兮黛抚抚她的脸。
“呵呵..”桦淇灵巧的双手在锦绣上穿梭,“兮大夫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知能否跟我谈谈?我很爱听故事。”
“公主对我这种平民女子的故事也有兴趣呢。”
“不,你是我的救命恩,我想了解你。”桦淇说得无比认真。
兮黛沉默了许久,眉眼凝重。
“有故事并不一定好,简单的生活更好。其实要说吧,也就是碰到了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做了一件很荒唐很荒唐的事。”
“你爱那个人?”
“…..在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前,很爱。”
“现在呢?很恨?”
兮黛眉头紧蹙,并没有回答。
“以女子的直觉,你对他的恨少不了,爱也少不了,呵呵。”桦淇笑着道。
兮黛心想怎们可能。
“好了,不说我了,公主你呢?我也很好奇.。”
“我..和明哥哥,也就是夏明,是从小就认识的。”
公主说到这儿,眉眼笑眯,“那时候明哥哥是皇兄的陪读童子,其实跟皇兄感情颇深,皇兄不喜武功,全是明哥哥保护他的。所以...在我心里,明哥哥是最勇敢的人。”公主一脸骄傲。
“小时候我很丑,虽贵为公主,但我很自卑。因为地位尊贵,也不缺玩伴,可我能感觉到没有人愿意真心同我玩,只有明哥哥。他随皇兄去打猎,都会挑最好的送给我吃,关键是真心愿意的。”讲到这里,公主有些激动。
“所以,我小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嫁给他。”
“很好啊,既然皇上跟他如同手足,直接叫他赐婚就好了嘛。”
“是啊..皇兄本已如此的,可是....”
她突然停了下来,手指按着那一对快完工的鸳鸯来回摩擦。
“好了好了,你不愿说就不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是啊。”兮黛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好主动打着圆场。
“兮大夫。”公主突然牢牢地盯着她,“夏明一直跟我说你是个好人,这些日子相处我更是愿意把你当做自己的姐姐,我相信你,很相信。”
兮黛点点头。
“我可否直接称你闺名兮黛?你在无旁人时也叫我桦淇?”
“能让公主以姐妹相称,实乃我的福气啊。”兮黛当然不敢拒绝,何况向来面对这样的姑娘,兮黛一直是愿意接近的,比如莺莺,比如巧巧。
“嗯嗯。”公主这舒下心来,微微一笑。
自那晚月光下的交谈,兮黛便与桦淇越来越亲密,私下里,两人总是欢声笑语。兮黛发觉,桦淇虽贵为公主,却是非常珍惜下人对她的“真心”,实在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姑娘。
而公主也一日一日康复起来,下床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夏明回来探望,便一起在园子里晒晒太阳。夏明很宠着桦淇,时时刻刻都细心备至,看着两人越来越多的欢声笑语,兮黛心里也因为这一眷侣而喜悦起来。她突生羡慕之意,觉着这样的感情真好,真的很好。
冬日四处关得严严实实,总觉得这些时日有些闷,兮黛便时不时跑到院子里透气。
“兮大夫外面凉,你还是进来吧,”怜儿拉了一床毯子,正要弯下腰给她铺上,不料却觉得突然之间,手臂一阵发酸的刺痛。
“呃!”怜儿轻哼一声,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开始流血。
“怎么了?”兮黛从椅子上跃起,迅速去检查她的伤势。可不过一会儿,怜儿已经颤颤发抖,口吐白沫了。
她使出浑身力气将她抱入房中。
突如其来的死亡气息,即使有雪斑在身,兮黛也是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你会没事的,没事的..”她紧紧握着怜儿的手。
过了很久,怜儿才慢慢有了些意识,不再狂吐白沫,而是稍稍睁了睁眼。
“兮大夫…”她虚弱无力。
“怜儿,你吓死我了..’见她醒过来,兮黛才松了口气。“你这是怎么了?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你中毒了!”
一听这话,这小宫女哇地大声哭了起来。
“在这深宫中,我没有结交什么仇人,一直都卑微地保全自己,为什么会有人杀我呢?”她哭着哭着,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兮黛连忙抱住她。
“你回想一下,方才可有见过什么人?”
怜儿摇了摇头道:“其实,这手臂发酸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我只记得上午同你在院子里剪花,你突然弯下腰去理裙摆,起身的那一刻,我的手臂就酸酸的。我后来查看了下,发现没什么异常,就没有重视。”
“上午?”宫墙深深,这偏殿,并无一人踏足啊。看着伤势,竟是不知名的邪门毒器,下毒之初毫无感觉,一旦发作一命呜呼,如此对一个宫女,此人到底有何居心?兮黛突然觉得一阵寒风从耳测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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