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修魔的小辈,没有魔级,只是一个在魔界四处飘荡的小妖。你呢?”
凌修修对外人一向冷淡与戒备,于是不理他。
“做个朋友嘛。”这东西靠近了过来。
“我是个小魔,没什么来头。”甚是闹腾,凌修想简单几句把他打发了。
“哦,可怜。”他唏嘘了一番,“你知道如何抵抗这绝冰池的水么?用喝的,喝到肚子里,浑身发热,你便再也不冷了。”
他顺便做了个喝水的样子。
原来他小小妖精之所以可以在这里游刃有余,竟是得了这旁门左道。
但凌修实在不愿意搭理他。
“哎,你怎么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他翻了个白眼,蹭蹭凌修。
“你干什么?!”一碰到这暖和和的东西,凌修立马警惕起来,厉声质问。
“你会感谢我救了你一命的。”在修旁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静了下来。
凌修突然觉得一股股暖流从那个绿色的小怪物身上迸出,传递到自己的身上。慢慢地,他觉得自己不再冷了,至少可以动弹了。
也罢,借这暖炉用一用,也好留些力气在继续斗争。
“如果你出去了,帮我在魔尊面前美言几句,让他给我个机会做个魔兵好吗?”
“你犯什么错了?”
“偷看魔女洗澡。”
……
道不同不相为谋,凌修闭了闭眼,不再理他。
果不其然,这绿怪物的话真是良言,第二日凌修就被抬走了。隐隐约约中,仿佛听到他说,一定要向魔尊美言几句啊!
可凌修自身难保,这绿东西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被抬到了房间里熟悉的那张躺椅上,衣服被寒冰水浸透了,于是脱下来,**着上身,趴着。此时此刻,只想时间停住,让自己多恢复恢复这可怜的身子。迷迷糊糊,有些乏了,但他不敢睡太死,便半只眼强撑着。
不知何时,感觉到一个身影从眼前晃过,猛地一睁眼,原来是魔父。他手里托着一个赤红色的小盒子。
“魔父…”一咕噜的卷起身来,就晃晃悠悠站得笔直。
“躺着吧,绝冰池的冰不好受。”他语气里多了几分温柔,却让凌修打了打寒颤。
他乖乖的照着魔父的话做,再不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
“伤在儿身,痛在父心。你认为,魔父真是那样铁血无情吗?”
哎,总说英雄柔情英雄柔情,这慈父的话语怎么能不让一个孩子的心瞬间融化呢?想想从小到大,魔父哪里不是保护着自己,倾心教导着自己?这暗黑魔界,如果没有了魔父的偏爱,自己能够活得下去吗?凌修开始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用那样激烈的方式去硬闯那片雷区。
魔父打开赤红盒子,装着一盘奇奇怪怪的血泥。他打开,用手指沾了沾,便在凌修赤着的后背涂抹。
“魔父..”凌修稍感不适,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别动,在帮你疗伤,这么多伤疤。”他认真地一点一点涂抹。
凌修便不说话了。
“那个女子,是琉璃谷的人?”
凌修犹疑着点点头。
“你喜欢她什么?”
凌修想了会儿,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喜欢她的笑,她的一颦一簇。”
魔尊换了个地方涂抹,这回靠近了他的脊椎骨,那凉意更加明显了。
“你真的不想成魔了?”
“….”
“魔父,修感念您对我的一切,只是,修从很小的时候便不想当魔了。修向往人间的阳光,人情的温暖。”
他就把这一切,把百年隐藏的秘密说了出来,以至于话毕之时他心里窃窃,觉得如此不可思议。
“魔父在你心中,那又算什么?”凌修听见魔尊炎轻微地叹息。“苦心培育你百年,却终究抵不过你心底的那一丝情愫。”
“不,魔父在修的心中无人能及,您对修的恩情,是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修…..修虽不爱这个暗黑世界,可魔父一直都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光亮。”凌修扭过头来看魔父,他那清澈的眸子里,带着莫大的愧疚,他是信任魔父的,是爱戴他的。但今时今日,他不得不为了争取兮黛的性命去搏一把,他捧上自己**裸的真心,以情动人,只为了魔父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给他一抹渺小的希望。
魔父一直低头擦药,凌修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良久,凌修小心翼翼的重新趴回去。
“也罢,魔父答应你,等得到雪斑后,你带着那个女孩离开吧。”
“真的?”凌修的眼里突然闪出一丝孩童般的光芒,他反过头来,抓住魔父的手臂,“真的吗?魔父说的是真的吗?”
“你连魔都不愿做,何来“无魔境界”?只是本尊痛心这些年的努力算是白费了。”魔尊炎无比伤心,他涂完了药,收起了那朱红盒子。
“魔父…”凌修眼泪朦胧,双手竟不自觉弱弱发颤,是的,魔父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修真的很感激您。”
“罢了罢了,”魔尊夫抚抚他的头,“你好好疗伤吧。三日之后,记得。”
“嗯!”他重重点头。
一股幸福感突然之间包围了全身,但凌修却感觉它来的太快,如此不真实。几百年了,自己以为要永久封闭在这暗黑魔界了。可此时这道曙光,却是在分分明明的告诉自己,你可以走,可以迈出这永无宁日的黑暗了。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那些一道道的疤痕,过去受过的所有的屈辱和责罚,不知是顾及不上,还是魔父的药太好。此时此刻,他只想再次摇起那个小铃铛,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兮黛。
“叮铃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
她立马就接了。
“凌修,凌修你还好吗?我这几日坐立不安,呼传你毫无应答,我好担心。”那边是兮黛紧张不安的声音,“你的头好了吗?你身上还痛吗?”
“兮…”他兴奋地难以自已,“你相信我可以带你离开吗?你相信我会保护你吗?”
“..”
“你伤好了吗?”
“你相信我吗?”
“…”
“兮黛,你回答我?”
“凌修,我相信你。”说着说着,两行泪就要留下。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是如何担惊受怕,心如死灰。因为三日之后,姐姐就要安排她与黑子的婚事了,那日缓兵之计匆忙答应了婚事下来,现在整个琉璃谷的人,都在操办这这件大事。人人脸上的愉悦,处处可见的喜事,无不告诉着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她成日不语,将自己关在房里,有时候甚至觉得那日杜鹃花丛的一别,就是永别了。
但听到他的话,他一遍遍寻求她的肯定与相信,那股希望之火,仿佛又重燃了起来。
“兮,我们会有一个家,我要娶你,我们去草原骑马,去大漠看日落,去海边激浪,去山顶看日出。”
“呜呜呜..”女人那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兮,不要哭,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凌修。”
“我们还要种一大片杜鹃花,”
“还有牡丹,芍药,百合..”
“好。”
“凌修,三日后,我在杜鹃花丛等你,你要来接我。”
“好。”
修收起铃儿,趴在那柔柔软软的丝绒毯子上,觉得身心是如此畅快。
怎么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呢?他仿佛望见了一望无际的山川,草原,蓝天,白云,还有那触手可及的自由。
他此时坚定不已地相信他就要离开这里了,会带着心爱的姑娘,永远离开这里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趴着,裸露着背,笑得是孩子那般天真,无邪。
然而,这光洁的后背上,就在魔父涂过药的伤口上,却慢慢地浮现出一条一条的血龙,他们没了头,挣扎着,轻微扭动着,苏醒着,小心翼翼的,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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