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躲不开他幽邃如海的深眸,即便此刻里面风平浪静的温柔如水,可还是照样把她吸了进去,这下面无声的漩涡对她而言是致命的。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可以忘却他,可以用另一段感情来替代。但此时此刻她无法继续欺骗自己怦然作跳的心。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其实并不幸福,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却不得不踏上去,因为回过头再看自己早就万劫不复在桃花谷的那一池水中。
“猪。”他眼底漾开的笑容仿若盛满清风明月要浸染那人整个生命。
“你有看见过天底下长得这么好看的猪吗?”此刻卫宁声音柔到能融化龙阙殿中的一切。她的眼中没有高高在上的帝王,没有驰战沙场的黑魔刹,只有一个她心中所沉醉的男子。
“嘿嘿,你脸皮厚得都能做护城池了。”他笑起来的模样其实十分动人,但屈指可数他十分吝啬这样放肆的笑容。
“上次被打的小桃瓣现在还疼吗?这脑袋可长些记性了?下次还要替人受过吗?”一声小桃瓣仿若又回到了往昔那二人如胶似漆的时光。后面几句话她的眼神渐渐默然黯淡下来。
那件事现在回忆起来不过发生在她刚进龙阙殿几日中。
她还记忆犹新。因为那个女孩眉眼之间和她当年初遇的红芍颇有几分相似。年纪或许更小些,询问之下竟才刚过豆蔻之年。北域人都长得高大,但这个小宫婢应该还没有完全长开,这身高不过到卫宁的下巴处。
她初来驾到,和这个叫雁玉的小宫婢最先打了一个初面。她们排值都在一起,这日午后的太阳有些强烈,人站在那边都有些犯懒。雁玉或许昨日值了夜,人竟阖目打起了瞌睡。恍恍惚惚的一个脚下踉跄,竟把身旁的九头鸟枝树灯给打翻在地。
灯欲倒下去之时她正好惊醒,看着快要倒地的一瞬她用脚及时勾住。却不料还是来不及正好把金丝楠木架子上的一只蓝釉蟠螭纹四方套瓶连带着摔碎在地。这震碎人心的声音把雁玉吓得当场瘫倒在地。
卫宁在外面值班,只闻哐当的巨响慌忙进入内室一瞧,只见那小宫婢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因害怕颤抖不止的模样让卫宁心中一阵心酸。
“雁玉,先别哭了,再哭下去等下人来了就麻烦了。”她慌忙蹲下身子帮她先把满脸混合着汗水和眼泪的脸蛋擦拭干净。
“姐姐,我要给打死了。我一定要给打死了。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眼泪不止的往下流淌,想哭却被这极致的惊惧捂在喉口不敢放声出来。
“忍一忍最多,最多就十板了。”她上次在御膳房也挨过一次,那种火辣辣被碾压的感觉自己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十板子?十板子怎么可能。这,这是陛下的珍物,龙阙殿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无价之宝啊。我,我活不了的。姐姐——”
卫宁看着碎瓶一瞧,这个碎裂了一半的花瓶十分繁缛华丽而且足有一尺多高,而且打碎的地方都裂成数片,根本无法再黏合起来。所以实在无法和将军府中的那个玉盘一样做掩盖。
这次看来这姑娘是在劫难逃了。如果十板子咬咬牙还能过去,若是超过三十大板她这样的年纪铁定是当场魂消玉陨了。
她们都还来不及把这碎片打扫干净之际,宇文夜便已和束脩踢好了蹴鞠回到了殿内。
不用说他的脸色在看见地上的碎片之时骤然大变,火在胸中猛烈翻腾。这若是其他宝物也算了,这只四方套瓶这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只。而且它已历经了二代帝王,是已无法估价的宝瓶。一声怒不可遏地吼叫,这声音像远处的滚雷一样炸开在二人的头顶。
“谁打碎的?”这藏着杀意的声音,早就把头埋在双膝间的雁玉吓得快要窒息晕厥过去。
卫宁此刻的胸膛也在剧烈的一起一伏,她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孤王再问一遍,谁干的?”他的眼眸转在卫宁的身上,这女人才进他龙阙殿竟然又闯下这大祸。他这次要狠狠的给她一点教训,否则在这宫里她还真得是无法无天了。
“是,是,是——”雁玉用轻到只有蚊子才能听见的声音颤抖着从喉口里面挤出几字。
“是奴婢打碎的。”卫宁往前爬了几步,用更大的声音掩盖了雁玉呜咽在喉口发出的颤音。“奴婢不小心打扫之时碰落了陛下的宝瓶,还请陛下恕罪。”
“恕罪?你还有几条罪可恕?”他怒眉上挑,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一把拉起她的胳膊,惊眸对着怒目,他额上的一条青筋也凸涨而起。卫宁觉得今日自己或许真得要凶多吉少了。
“拖出去仗刑。”他从嘴里残忍的崩出几字。却已吓得在场所有的宫人全部匐地不起。尤其是雁玉早就浑身颤栗得连尿液都流出湿了裙襦一片。
卫宁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便被两名内长侍拖到了中庭。那里开着几株叫不出名的艳花,球花冠筒呈膨大的漏斗形,红紫相间,株高一寸左右,着花十多朵,侧向一方开放。花开艳丽夺目,艳色绝世。而花下的土壤呈暗红色常年带着一股血腥味。据昔公公后来告诉卫宁,这种花叫血菖蒲,从来不用浇水,只用血液浇灌即可。
刑凳已经摆放在那边。卫宁被腾空架到上面,心里还在想要挨多少板子的事儿。但这龙阙宫的人都心知肚明,这陛下连多少数都不说那是直接准备把她打死为止。所以才会吓得齐齐都跪地,这样致死的杖刑已在龙阙宫中很久没有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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