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
传说这一天地宫会打开地府之门,已故的孤魂野鬼可回家团圆,因此又叫鬼节。这天要在道观举行盛**会祈福仪式,为死者的灵魂超度。路边也要放置糕点馒头之类给孤魂野鬼填腹。甚至还要祭祖、上坟、点荷灯为亡者照亮回家之路。
晚上一到戌时,卫宁就谎称吃坏了肚子匆匆带着七彩荷灯和一壶酒来到御花园最西面的河边。听宫里面的人说,往生者在这一天都是从西面而来。
北漓的九月虽说还在初秋之际,但是到了晚上还是阴风阵阵。卫宁虽然不信鬼神,但是毕竟这么晚又没灯火一个人走在路上也是心惊胆怯。一边走路一边不断回头张望,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然后越想越害怕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到了西岸头只见河面上黑漆漆的一片。延绵数里两岸芦苇半人多高软绵绵的随风而响,发出沙沙的之声在这静默的夜晚尤为可怖。
卫宁慢慢打开提篮,用打火石点亮了第一只荷灯轻轻推送到河岸中。一盏,二盏,一共点亮了七盏,红色的烛光映照着碧水像天上的北斗七星在水中闪烁。听说要召唤亡故的人必须要在戌时快要结束前点亮七盏分表代表人的喜、怒、哀、乐、爱、恶、惧。它们分散在人的七处地方,所以晚上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是切莫不可回头和回应,否则身上的灯就会借此熄灭而让邪灵入侵身体。
卫宁想到这边打了一个寒颤。
荷灯随着河水慢慢往东而去。宇文夜正要往绿篱的承凤殿赶去,忽看黑暗的那头石桥河水上零零落落飘来几盏荷灯被风一吹忽明忽暗。他抬头一看月黑风高,阴风穿过他也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今天应该是中元节,自己忙到现在竟然也忘记了。他顺着盏盏微光几步走去,正巧荷灯从石桥下飘过,他眼睛犀利竟然看见灯上还写了字,而这种字全天下就没有人看得懂。宇文夜顺着荷灯飘来的西面望去。心里暗道,竟敢走到这么远地方,她胆子倒也是大。
“去禀绿篱娘娘,就说孤王过一会儿就去。”跟随的内常侍立马弯腰转身而去。宇文夜一个人顺着河道往西面而去。
“野利穆兰,如果你出来的话请一定保持你姣好的面容哦,千万不要披头散发,脸放绿光。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说完,拼命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转念又一想轻声道,“穆兰,算了。如果你能不出来还是不要出来了,我怕见到你惊喜过度——”卫宁想想还是不要见面了,毕竟阴阳两隔。自从她穿越以后,对这种鬼神之说就再也不敢嗤之以鼻。
灯放好以后,她拿出两个酒杯和一壶温酒。先倒了一杯撒在河里道,“这是你最喜欢喝的西夏玉良春。”随后自己也倒了一杯,闻了闻,一口倒入口中。立刻感到一股又苦又辛辣的感觉直冲喉口,立马呛得拼命咳嗽。
“穆兰啊,你说你这娃傻不傻十三岁什么事情不好干,偏要去偷看人家谈情说爱。”卫宁说着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去。好像味道不如刚才这么呛口了。继续说道,“你也要看看这小时候的狗和长大了狗能一样吗?小狗这么小当然是很可爱的,但是长大了就是一只狼狗啊。”说完还要比划比划。
宇文夜已经偷偷在旁站立一会儿,听见她在说自己不是,还把自己比喻成狗。顿时心里火冒三丈,怒色渐起,眉头锁紧正欲离开之际。又听见卫宁说道。
“不过穆兰你不要责怪他,这些年他忍的也够多了,我理解他心里的苦。童年丧母,父亲又爱着其他女人对他冷眉竖眼不闻不问。小小年纪就要一个人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里面求生存真心不容易。你不知道他有一次半夜发梦竟然大叫,父皇不要杀我,你想想看虎毒还不食子,他竟做梦都怕成这样。”
听到这边,宇文夜心里如锤被击,原来自己内心隐藏最深的地方竟也给她窥探过。不由得一时感叹万分重新停下了脚步。
“每个人都只是敬畏他的身份。却从没有人去真正的关心他,爱护他。我第一次看见他身上这么重的戾气就知道他必定有童年创伤缺失症,如果当初还能和瑾瑶姑娘好好走下去,也还不至于到今日这般地步。宇文熠呢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拭宠而娇、任性而为。如果没有那件事,我想他不会那样的,一定不会那样。所以,别,别恨他。”说完,卫宁又一口把酒灌入嘴里。她有点微醉了。
卫宁的一番话又稍微暖了一下宇文夜的心扉。是啊,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了解他心中的苦闷。这一路走来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铮铮铁骨男儿,谁想手里涂满鲜血****做着噩梦。自从他母后死了以后,如果没有这个正统的皇族身份护体他不知道已经死了几百回了。就在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里面,还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锋芒毕露。凡是对宇文熠日后太子之位有威胁的任何一切,丽姬娘娘都会出手为他儿子扫除障碍。
宇文吉是他看见过最为仁孝的大哥,但是没有后面强大势力的支撑和保护,他的皇长子身份就成为了杀死他自己的利器。冷酷无情的父皇竟然对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动手,而且是那样莫须有的罪名,就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关进了皇狱。在宇文吉被关的第三年他有一次无意中看到这样一幕,曾经如此显贵的皇长子竟然站在自己的粪堆中痴笑着把玩自己的粪球。目光呆滞胡言乱语,早就得了失心疯。
那一段无法想象,不敢忆起的宫闱往事带着最为残忍的血色又一次被打开,如洪水猛兽席卷而至宇文夜的面前。止不住的血色弥漫绥阳殿,无数冷利的锋刃如影袭来。那一夜宫毁人亡,死去的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叫宇文赤,而从熊熊烈火业狱中重生的那人自此改名为宇文夜。
他记得那****在雨中发足狂奔。他对自己发誓说永远不要让人宰割自己的命运。于是他把自己的心全部收起来,没有足够的冷酷就代表你随时会让敌人找到你的软肋。他狠心赶走瑾瑶,不给敌人留下一点威胁自己的机会。但是在这个朝代,没有主子的婢女将会有不可想象的命运在等待她。瑾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找到过。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影卫向他密报在某个地窖里面找到她发臭腐烂的尸体时,自己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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