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听闻,便不再言语,早年殷渊源北伐失败,他可是一纸奏折将殷渊源贬为了庶人,谢万石北伐失败也是被贬为庶人。他虽然不至于被贬黜为庶人,但是总归是难辞其咎。
他知道,朝堂从来不是一个温情的地方,尤其是对待他这种战功卓绝、位居高位的人,更是没有情分可言。
他又一次站到了做鱼肉还是刀俎的分水岭上了,若是没有任何作为等着朝廷前来宰割他,他自然不乐意。
他想,他又该做出何种作为,才能将这种燃眉之急给缓解过去呢。
他那般思索一番的时候,莫名的便想起了王敦来。早年时人总爱将他比做王敦,他当时对于那样的一种对比自然心生愤懑,如今却莫名的想念起那样的一个人来。
郗嘉宾在他问完那样的一句话后,夜半时分忽然问及他“明公可否有所顾虑呢?”
他怎么能没有顾虑,他在那般败绩还将职责伪推给袁真,朝中之士如何不责难于他,他要面对那般的人情汹汹,一不小心就要被那样的汹汹人情给吞没,如何没有顾虑。
他思索至此,便询问道“嘉宾,你有什么计谋?”
郗嘉宾便开口道“明公既然位居了重任,朝臣必定会将所有的职责归罪于明公。这种情况之下,若是不能实施一番废立之事、行伊霍之举,自然不能够镇压四海、震服宇内,明公如何能不深思熟虑一番呢。”
他听到郗嘉宾这般说来,自然觉着十足合乎心意。
他的妻子都已经离开了他,那样的一个皇室对他而言自然没有任何的情分可言了。
他在听闻了郗嘉宾的那番言辞后,莫名的便想要回到父亲的墓地看看,他忽然想要问父亲一些问题。
他来到父亲的墓地后,不由心生怀疑的开口道“父亲,您当年为何就要那般固执的坚守城池呢,晋室少了您一人又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是家里没有了父亲您却是有极大的变化,我跟母亲还有弟弟在您离去后,过得有多艰辛您知道吗。”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皱眉开口道“父亲,您知不知道,您离开后母亲有多难,母亲身患疾病我们却无钱给母亲医治,我跟是早早便要为了这个家不断的付出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努力,好不容易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一些地位,却又要被朝廷不断怀疑,被朝臣不断质疑,这样的一个朝堂值得父亲您付出自己的性命来护卫么?”
他问完后又继续道“父亲,若是您还在的话,您看到孩儿这般被不断的质疑,您会否觉着为了这样的一个朝堂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是极其不值的呢?”
他那般在父亲的墓碑前询问了一番后,便心绪万千的从父亲的墓碑哪里离开了。
他从父亲的墓碑前离开后便来到了妻子的墓碑前,他来到妻子的墓碑前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了妻子的名字。
他想自己这一生在妻子这里过得是何其失败,他为何就不能放下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呢。
他明明那般的爱着妻子,为何要跟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计较呢,他得有多傻。
他早年想,若是妻子能对他稍稍和颜悦色一些,他便知足。当妻子开始对他和颜悦色一番的时候,他却想要的更多,他想要妻子也如同他一般全心全意的对待自己。
所以,在看到妻子去往庾彬墓地的时候,难免要心生怀疑,心生失意,甚至不惜跟妻子置气。为的便是想要看看自己在她的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是否跟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一般。
可惜,当他越想要去有所证明的时候,却越发的被妻子种种冷漠的态度给伤到体无完肤。
他便出于自我保护将自己最为冷硬的外壳全都扔给了妻子,既伤了妻子也无法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结果。
他想到那一点,不由极为叹息的开口道“殿下,我这一辈子有负于你,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般冷绝的对你。”
他一想到自己曾态度决绝的对待妻子想要挽回的示好时,便觉得胸口痛到快要支撑不住自己。
他怎么那么傻呢,妻子是一个何其骄傲的人,她肯向自己有所低头的时候,自己为何就不能见好就收呢,非要让妻子表明她对自己的爱意之时才肯将她拥入怀中呢?
他想,自己当年为何要活成那番模样,他为何要在妻子真心想要跟他共度一生的时候,却要心生怀疑,怀疑她是因为她的家族而故意想要对他有所示好呢?
他想到这里不由遗憾道“殿下,为何你是皇室中人呢,如果你不是公主,我们之间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立场不同的问题。”
他那一刻,莫名想起,自己这一生都不曾对妻子表示过爱意。
他想到那一点的时候,不由惋惜的开口道“殿下,我这一生唯独只爱殿下你一人,其他所有的人都不能够代替殿下你,终归是我不好。”
他忽然又询问道“殿下,若是有来生,可否让我用尽一生的柔情来弥补今生对你的歉疚之情,若是来生相见,我们再也不要立场不同,我也不要如这世一般一直怀疑殿下你的心意,也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知殿下自己的心意。”
他在妻子的墓碑前絮絮叨叨了很久后,才带着极度不舍的心情怅然的离开了妻子的墓碑。
他终究心生遗憾,他为何要将那些明明可以过得很美满的光阴全部浪费在怀疑跟不断的质疑上呢,他得有多么的蠢笨。
他虽然在听到李夭娆那样的一番话语时,心生恨意到想要掐死她,但是他如果没有将李夭娆带回府邸的话,自然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糟心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错了。
他原本可以将自己的人生过得温暖一点,却拼了命的将那样的一种温暖人生给搅和到寒意四起,既冻透了自己、也伤透了妻子。
他从妻子的墓地回来后,莫名的又开始觉着那样的一个皇室都开始令人心生厌烦了起来。他想,如果没有那样的一个皇室横隔在他跟妻子之间,他们两人那会有那么多数不完的隔阂。
他在那样怨念四起的时候,偶然间便路过了王敦的墓地,他便不再如同往昔那般快快的就疾驰而去,而是不由自主的走向了王敦的墓碑。
他立身于王敦的墓碑,再次想到那样一个人的生平的时候,不由感叹道“可人、可人。”
他想,王敦的确是一个令人欣赏的人,朝廷对他不公,他便要奋力反抗,总不能教人欺负了去。
尤其是当他一想到那样的一个皇室,平端的让他对自己毕生所爱的妻子产生了诸多质疑,从而一再地错过原本可以过得成美满生活的那一刻,新仇旧恨相互交织在他心中的时候,他便很想做一番如同王敦那般的事迹来。
他那般想来的时候,便越发的觉着那样的一个朝堂真是辜负他太多了,他便再也不想对那样的一个地方有所顾忌了。
他知道,他自己的那番行为少不得要跟王敦一般要被唾弃,要被不断的谴责,但是又有谁能够懂得他的伤悲呢。
他想到那一点的时候,不由黯然道“既不能流芳百世,便要遗臭万年。”
他想,既然他的枋头之败已经挽救不回来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再行一番废立之举,也好教世人不能小瞧了他。
他想起,自己这一生也是经历过诸多场面的人,原本还想自己在废立之举的时候肯定不会心生歉意、惧意之类。
不成想,自己在那样的时刻,终归是心生了一些歉疚跟惧怕之意,他难免还是会觉着自己这番对待妻子的家族是否有点太过狠绝了,也在那样的时刻对所有朝臣的质疑目光心生了惧怕之意。
他想,他这一生不管是在手刃杀父之仇的时候,还是伐蜀之际,以及后来枋头之败,还是那样争议颇大的废立之举,他其实一直都是有在害怕的。
即使他早年勇果无畏,晚年权倾朝野,他在面对种种状况的时候也是心生惧怕过得。
他那般辗转想来的时候,不由觉着有些苦不堪言。
他虽然一直都是做到了自己最为渴望的一些事情,但是自从父亲离世后他的内心似乎很少获得真正的轻松跟快乐。
他想,是因为他所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沉重无比,所以才难以获得轻松么,他想,也许是吧。
他在那般苦闷之际,自然就想到了让他那一生稍稍轻松一些的谢无奕来,那是唯一一个让他从头到尾都感到心生慰藉的人。
那怕后来谢无奕的弟弟谢安石在朝堂的立场上跟他分道扬镳,也丝毫不曾影响过他对谢无奕的心态。
他唯独想到谢无奕的时候,才觉得冰凉刺骨的心会有几许暖流缓缓的流淌了进来。
他那般悠悠转转的思索了一番之后,便发现身边已然围满了很多人,那些人神态各异的看着弥留之际的他时,他难免觉着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有几许人是真正的对他的离去而感到伤心。
他弥留之际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沉重的合上了眼睛,跟那个对他并不温存的世界做以了最后的告别。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自主的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想,若是泉下相见,妻子会否原谅他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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