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闻侍人在悲壮的宣读她的令辞时,不由心如刀绞到无法呼吸了起来。她的侄子,她如何能不知道她有没有那样的一种怪疾呢。她的这个侄子也是一个极好的孩子,平端的就被莫须有的痿疾给废掉了帝位。这是一件何其让人心生悲凉的事情。
她想到自己早前在佛堂原本还在祈祷上苍能够对待晋室宽容些,结果却等来了桓温奏议的废立之事。
她看着桓温脸色极为复杂的样子,不由淡然地开口道“大司马,哀家早前也是有过这样的疑虑的,如今被大司马这般道来,不由觉着十足有理,如此作为诚然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就依从大司马的奏议。”
她淡然地说完了那样一番话后,居然看到了桓温在那般寒冷的冬日里冒出了不少的汗水来。她看到那样的一种境况,不由在内心暗讽了一番,原来你桓温也有害怕的时候。她暗讽了一番后,不由又在内心自嘲了一番,就算桓温面露了惧色,她还是不得不依从他的意愿。
毕竟,她更加不愿意看到桓温举兵相向,那样的一种结局比废立一位帝王更加可怖。
桓温听闻她的话语后,便叩头道恩“多谢太后成全!”
她听闻桓温如此说来,不由生出诸多恶寒之意来,但是却仍是面露软和的开口道“大司马,何须这般多礼,大司马左不过是为了晋祚而已,哀家十足感怀在心。”
她目送了桓温离去之后,便遣退了所有的人,一个人匍匐在佛像下,哭到快要昏死过去。但是她却不得不在眼泪流完之际,收起自己所有的伤悲,以最淡然的姿态去守护夫君的天下。
褚蒜子回神之际那侍人刚好也读完了她的宣词。她一抬眼,便看到了百官都是一副震惊不易的样子。
她想,这些百官在听闻皇上被废的原因竟然如此荒谬,自然跟她一样意有不平。她在看到这样的一种场面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桓温。
她看到桓温在面对众多诧异的眼神时,也是十足惴惴不安的样子时,难免觉着好笑。但是她终归是笑不出来,因为她在看到侄儿司马奕的那一刻,不自主地便想抱着他哭上一场,那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疼的孩子。
她看完侄儿之后,不由再次神色淡漠地看向了桓温。她倒想看看,这桓温如今到了这种境地的时候,还能有何举措。
桓温眼见百僚都是极为诧异地看向他时,难免有些心生不宁了起来。他久经沙场都不曾有如现下这般心生不宁过,不成想如今在面对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僚的质疑眼神时,竟然心慌到不知所以。
他早前还想过若是遇上这样的场面,自己一定会不予理会的。到如今,面对众人的一致质疑时,到底没有了一开始的那份勇气了。
他正愁思着要如何化解这场无声的战争,苦思无果之际,不由把心一横,实在不行,他便大肆举兵相向。他想,总归不能教他人鱼肉了他。
他这般想来的时候,眼神便变得坚毅了起来。他想,反正这一众的人不是都说他要谋反么,他便随了他们这群人的心意好了。
他正欲发作之际,便听到尚书仆射王彪之沉声开口道“大司马您是晋室的辅佐之人,如今这等情况应该依照前朝故事。”然后向候在一旁的侍者道了声“取霍光传给大司马。”
王彪之眼见桓温原本还面露惊惧之色,只见他顷刻之后便越发坚毅起来,难免忧心他会借机发作。他自然明了,桓温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定然是做好了举兵相向的准备。他的伯父王大将军那般鲜活的例子还在哪里摆着,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原本就不安生的天地再起风云呢。
他想到这一点,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桓温原本想要发作的脸色,在听闻了王彪之的那发话后,便收起了自己的那份心思。
他回神间便应声沉道了声“依霍光故事如常进行。”
谢安石在听闻了桓温的那一句话语后,不由喜忧参半了起来。喜的是,刚刚那一场无声地战争终于安稳地渡过去了,忧的是桓温的后续之举。
他知道,如今的桓温能做出这等废立之事,定然还有更为狂野的企图之心。不过,他想,只要能将眼下的这场危机过渡掉,那么其他的,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思索到这里的时候,不由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文武百僚。只见那群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屈于桓温的威势,便也只能怏怏地进行着废帝的仪式。
谢安石在那样的一场仪式中,终归是横生了诸多伤怀之情。虽然这样的一种行为,他早早便预想到了,但是真正经历的时候仍旧是教人苦闷不堪。尤其是当他看到司马奕在那般寒冷的冬季里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时,不由心酸到想要落下泪来。
他跟着所有的百官在跪拜中辞别司马奕的时候,终归还是没能忍住跟所有的百官一般,伤痛到落下泪来。
他眼见司马奕神色寂寥的从他们中间走向殿外的时候,不由心生了诸多悲怆之意来。
谢安石一想到那样的一个帝王,在被权臣逼辱的时候,他的臣子却没有一个能站出来为他明一句不平。他得有多么的心寒如冰,他得有多么的失望透顶、无奈透顶。
褚蒜子眼见着她的侄儿那般落寞的走出了他的家园时,不由感到胸口涌起了一阵甜腥。她终归还是没能护得了夫君的家人。
她努力地咽下了胸口翻涌上来的那口甜腥,然后极为淡然的道了声“众爱卿平身。”
她在说完那样的一句话后,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缓缓起身的三舅,看到三舅的时候,才让她早已血流成河的内心稍稍慰藉了几分。她知道,如今能帮到她的亲人也唯剩三舅了。
谢安石在感到了外甥看向他的眼神后,便会意地向外甥投去了一个温和的眼神,他唯愿他的外甥不要太过悲恸。毕竟这样的事情,始终避免不了。
谢安石跟那一群心思重重的百官一起走出宫殿的时候,便发现地面上已然覆盖了一场厚厚的积雪了,空中还在不断地飘着鹅毛大雪。
他抬头看一眼那阴霾的天空,不由觉着真是像极了他现在的心境一般,既晦暗又寒凉无比。他在回顾一番同行的朝臣,只见那一群人都是面露凝重,不发一言,丝毫没有往日的片刻欢愉之情。
他在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地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司马奕,想到他从这样的鹅毛大雪中走过的时候,该是何其的凉透脾肺。
他思索到这里的时候,莫名地念及了妻子温暖如春的怀抱来,他想,他现在真是急需要那样的一种温暖,好来慰藉他那越发寒透的心扉。
他乘宫车回府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妻子撑了一把油纸伞候在府门口等候着他的到来。
他一下宫车,妻子便迎了上来,将油纸伞撑到他的头顶,他难免十足动容地唤了声“夫人,这大雪天,怎的还是候在这里。”
刘淼闻言也没有回答,只是将伞递给夫君后,便在他的官服上披了一件披风,然后才温婉地笑道“正是因为大雪天,所以才要等着安石你回来,不然让这大雪把你冻坏了怎么办。”
他闻言心下不由为之一动,一边揽上妻子瘦弱的肩膀一边应声温和地笑道“夫人,真是处处都要为为夫思虑一番,有劳夫人费心了。”
刘淼闻言不由好笑道“我自然要为安石你事事思虑。”
谢安石轻拥着妻子走向府内的那一刻,才感到原本寒透到底的心正在慢慢复苏过来。但是,他又很清楚不久将会有更多无声的战争等着他去解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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