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见白山久久没有落座,便回过头去看他,结果却看见白山一脸古怪地看着和尚。
她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和尚一贯的随性又带着些漠然的脾气让白山不高兴了吧。
不过,以她这半天对白山的了解,他应该不会介意这种东西才对啊。
“师父,你怎么了?”
然而言成安却只抬眸一瞬,却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一些别的什么东西,顿时有些惊讶,心下亦有些茫然和微微不安,只希望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样,更不希望他直接在叶莺面前说出来。
白石只是看了片刻,见言成安微微闪躲,终于回过神来,收敛神色,对叶莺道:“没什么,只是看这位大师长得有些像老夫的一位故人罢了。”
那天晚上天黑,看不清这个和尚的长相,倒没什么,今日一见,倒还跟二十多年前的那女娃子长得六七分像。
叶莺笑笑,没放在心上,招呼了白山后,又继续吃东西。
言成安听了之后心下却是一个咯噔,果然如此。
白山刚才看向他的眼神里有惊讶,怀念,感慨,还有,隔离。好在他没有当面问什么,不然就麻烦了。
白山做下去之后,也耐不住饥饿了,立马便吃了起来,然而第一筷入口,他顿时愣住,筷子还停顿在口中,不过一瞬后,他放下筷子,大嚼特嚼,脸色欣喜。
“叶丫头啊,把你们这里的厨子借给师父几天可好?”白山笑得见眉不见眼,“这又是谁家出的厨子,老夫竟然错过了这么些年,哈哈哈,要不是叶丫头请我这一顿,我还不知道呢,白石这小子,也不晓得主动带过来介绍介绍给我,真是的,叶丫头,你可不能学他这么不孝敬!”
叶莺已经听得傻眼了,对自己的弟弟都倚老卖老,作为他更小的徒弟,自己以后不得美食共享才能保证自己修炼术法的远大前途啊。
“师父,要不你以后有空就来这里吃?”叶莺试图谈判。
“叶丫头,师父老了,腿脚不好,你去师父那吃吧。”白山反谈判。
“啊啊啊,师父,你不能这样子!”叶莺试图控诉。
“不能哪样?不能好好教你本事?”白山咧嘴一笑,嘴里还塞满东西。
“……”叶莺顿时一脸幽怨,开始拼命扒饭。
“哎呀,要是厨子不肯给,你把这和尚送给我也行。”白山朝言成安抬了抬下巴。
叶莺顿时苦恼,人生两大乐趣,吃和睡,吃需要厨子,睡需要和尚。
哎呀!睡为什么一定需要和尚呢,龌龊龌龊,阿弥陀佛。
“好,和尚给你,厨子不准带走!”叶莺当即下了决定。
言成安听了气极反笑,语气平静地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是任你们随意交换的货物,恕不能从。”
本来毫无火气的一句话,还是和尚标志的平板语气,但是叶莺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强硬,不禁有些心虚地埋下头。
白老听了却呵呵一笑,瞬间掠至言成安面前,快得叶莺只能看见一道灰色的影子。
“小子,敢跟我比一场吗,就纯比武,输了便跟老夫走。”
此时饭桌上基本空了,几人已经吃饱。
叶莺捧着还剩几口饭的饭碗,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怎么突然就要打起来了呢?不过,还挺期待的。
“好。”言成安淡淡地应了,起身走出外面。
白山见他应得轻易,摸了摸鼻子,也走出去。
叶莺放下碗,对两人喊道:“你们真的要打?”
两人同时回头。
“贫僧能打过。”
“师父行的,别担心。”
叶莺汗,“我只是想说,你们等我吃完这几口先再打成不?我可不想错过一点。”
白山立即瘪着嘴瞪了叶莺一眼,喝道:“快点!”
就连言成安也忍不住扭头,在叶莺看不见的地方大翻白眼。
叶莺飞快地扒完碗里的几口饭菜,连声道:“好了好了。”
“哼!老天不开眼,居然没把你这没良心的臭丫头给噎死。”白山嗤道。
叶莺对他做了个鬼脸,调皮一笑。
三人出到院外后,言成安和白山相对站好,叶莺则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托腮观看。
两人都够干脆,一站定便齐齐发动,谁都没有保留任何力量,直接粗暴。
叶莺看白山一出手便凌厉无比,不禁为和尚担心,但言成安虽看似动作温和,实则却蕴含卷天盖地之势。
然而不过瞬间,白山也改变了风格,开始以力量对力量,看起来没那么迅猛激烈,却能从旁边草木的飒飒挥动看出,两人还是没有留手,但也没有力量悬殊,依旧在平衡着。
两人对攻势如洪涛,又如冰雪崩碎,乍一看,两人武功路数居然同出一宗。
这下不止是叶莺,连正在激战中的两人也有些惊讶。
但谁也没有停下。
白山的神情很是震惊,一边在不断接招出招,一边好似在暗暗思索着什么。
外围的叶莺看见白山在走神,不禁又有些担心这位,但她不会去喊,毕竟两人对打,公平必是才好看,她若是在场外打扰,必定会造成意外的不公平的因素,尽管胜负在她心里不重要,她谁都帮,又谁都不帮,纯属看热闹。
但是,白山怎么会对和尚这么感兴趣?
因为白山的走神,场面顿时便有些不稳,然而言成安却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他武功虽高,但对方毕竟是念过半百的老人,长期的修炼和江湖历练,还是有些难对付,即使他明显在走神。
没多久,白山便落了下风,被言成安强大而冰寒的罡气逼得有些狼狈,但这一下也让他回过心神,回过神的他突然又走回了凌厉风格,却同时又保持着身周释放的强烈罡气,看起来不仅是要尽力而为了,有些孤注一掷,如此当真没有保留,但也是武者之忌,如果不能保证短时间内结束停止的话,最后损失很大,胜则如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败则更是如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莺很是意外白山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要知道,如今的白山不仅退隐江湖,连西天宫的事务都很少管了,年轻的好斗之心早就不复存在,淡泊了多年,这下怎么会对一个刚见过两次的和尚如此好胜,招招皆是豁出一切的豪气,似乎夹杂着惊涛骇浪。
叶莺有些坐不住了,这下已经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了,她怕两个人都会因此受伤,白山的态度肯定有问题。
但两人已经打得越来越激烈,她有些不知从何阻止。
周围的草木晃得越来越剧烈,甚至无声截断,枝木分离,漫天尘土,还有冰渣子,两人的功法都似含了冰霜,冰冻方圆。
若不是叶莺修炼了碧落诀,恐怕根本不能靠近战局,更别说去阻止了。
言成安不知道白山为什么要这样,他的招式全是蕴含怒气的凌厉,孤注一掷的决绝,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更让他疑惑的是,白山明显能从他的武功路数认出他从何处来,因为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为什么还要如此,难道他跟长天门的关系有什么隐情?
“师叔!”言成安蹙着眉头,趁离他近的瞬间低声叫道。
白山一怔,一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低声回道:“谁是你师叔?言不语生的东西,居然也待在叶丫头身边,还恬不知耻地学了长天门的东西!”
言成安一呆,对他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言不语便是荣国公。
就在这一呆的片刻,白山却是大掌一挥,言成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顿时被白石蓄了全力的一掌被推得飞退。
言成安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嘴角却氤氲出了些鲜血,他一手捂着胸口,望向白山的目光中明显有了怒气。
白山已经停下了攻势,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同样是愤怒难抑。
叶莺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她并不知道两人的底下官司,更不知道两人的逼视怎么突然就演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模样,甚至连对方在分身的时候也会趁机攻击,一点都没有正式对比的合理规矩。
看两人如此状态,一向乐观潇洒的白山露出了愤恨的神情,一向平淡温和的和尚看起来也在发怒。
但叶莺懒得管这么多了,和尚看起来伤得更重,她下意识便急忙跑向他那边,扶着他的身子,语气有些焦急地问道:“八滚,你没事吧?”
言成安敛了神情中的愤怒和凌厉之色,看向叶莺,缓缓地摇了摇头,径自吃了一粒九转雪莲丹,白山这一下可是够狠,直接拍在心上,几乎用尽全力,若不是他及时护住心脉,恐怕已经丢了大半条命,饶是如此,还是伤得不轻。
叶莺又转脸去看白山,发现他正脸色冰冷地盯着他们两人。
随即白山冷笑一声,道:“成兄还真是舍得,九转雪莲丹你也配拥有?”
白山这次不再如两人对决时般压低声音,叶莺听到他的话,一脸莫名其妙。
言成安不再是平日里一副温和姿态,立即反讽道:“贫僧不配拥有,难道应该给你这个外人吗?”
白山听了这话确实更愤怒,“呵!你这小子不仅是外人一个,还是那混账的儿子,有脸说话?!虽然老夫不知你为何会出家,但既然要当和尚,辨别想着染指叶丫头!”
叶莺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只是看着两人之间火药味愈加浓烈,又不知缘由,有些不知所措。
言成安依旧冷笑道:“家父成邬缘何被师叔称为混账,师叔便是这样回报我门的?简直混账不如,至于叶施主,你可问问她,贫僧可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话音一落,白山没有叶莺预想中的那般立即反唇相讥,而是眉头深蹙,神色中的怒气迅速地被惊讶和疑惑代替。
半晌,他声音有些颤巍巍地问道:“你说你是成邬那小子的儿子?”
言成安神情毫无变化,依旧冷漠而凛冽,没有说话,任叶莺在一旁默默地帮他抹去嘴角的血迹。
“到底是不是?”白山眉头顿时又竖起,语气中甚至带了焦急和不敢置信。
言成安才冷冷答道:“是有如何?”
白山又盯着言成安的脸看了半晌,神情渐渐变得让人说不出的古怪,惊讶,疑惑,不安,惊喜,后悔,愧疚,矛盾而莫名其妙,最后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庞扭曲皱巴成苦瓜状。
叶莺古怪地看向他,言成安确实在这一小段的时间里回想了一下从白山见了他后发生的事情,最终得出一个让自己都有些错愕,有些哭笑不得的结论。
这老头是误会了吧,他以为自己是言不语的儿子,却享用着只有成邬的儿子才能拥有的一切。
听说他这位师叔跟他的祖父,也是长天门的尊主,亦是言成安的师父,年轻时关系很铁,甚至长天门就这样唯一一次地对一个外来人士敞开了大门。
他亲爹成邬还受过这老头子的教导。
对于他亲爹和娘亲的牵绊,他没有那么八卦,也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他知道的很少,故不知白山为何对言不语有如此大的怨气,以至于竟然恨到孤注一掷地对付他。
原来今天差点惨烈收场不过是一场乌龙。
言成安心下唯有无语,当然怒气未散。
他冷着脸,重重地一拂袖,径自走回了厢房里。
叶莺从来没遇见过和尚生气,而且还生那么久的气,顿时又是惊讶又是无措的,言成安走了之后,她看向白山,脸上就差没直接下上一个大大的“问”字。
白山已经回过神来,正哭丧着一张脸,面对叶莺,只好悻悻地道:“叶丫头,为师认错人了,不小心伤了你家和尚,为师马上就滚哈。”
他确实算认错人了,言成安因为长得太像他的母亲昭阳长公主,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某些细微处的不像,故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不像长公主的那三分,也不像荣国公,而是像一个早就不再世的人——长天门的上任少主成邬。
话音未落,白山已经不见了,叶莺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灰色的影子飞出重围。
叶莺顿时汗颜,认错人了?这老头子也好意思说出口,狠狠无下限地打了半天,把人伤了,到头来一场乌龙。
老人家,您对得起您这些年的阅历吗?
叶莺无语地看着草木狼藉的场地,无奈地摇摇头,回到自己房间里,看到和尚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大概是在调息养伤,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更是愣了几分,真正的如霜雪般。
叶莺没有去打扰他,坐在一旁发了一会儿呆,想到自己的那些书籍还在白山那里,还有下午他说好要教她的技能,不禁头疼。
叶莺在一旁长吁短叹半天之后,言成安终于幽幽地睁开眼睛,对着她道:“学东西要紧,不关你的事,不要纠结。”
叶莺听了又是一阵惊讶,她几时见过和尚用这种语气说话,顿时想趁机问些什么,然而言成安说完之后立即又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神情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请勿打扰。
她撇了撇嘴,无奈地起身向外走去。
白山回到自己的宅子后,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瞧他这是什么眼光,居然认亲作仇,还差点把人去了半条命,要是没有九转雪莲丹,要是自己再忍不住上去补一刀,这可怜的孩子可就要没命了,别说他现在是长天门唯一的少主,就冲他是老成的爱孙,要是死在他手里,他也足够去自首谢罪了。
叶莺一进白山的书房便听见他在念念叨叨,语气甚是悔痛,只是听不清他到底在念叨啥。
“师父,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叶莺一进来便问。
白山被吓得回过神来,转头苦笑道:“能有什么,就是为师认错人打错人了呗,放心吧,你家和尚,等过几天他心情好了,我这老头子再登门谢罪吧。”
“你们是不是认识啊,长天门是什么?”
白山叹了口气,道:“叶丫头啊,你就别问了,以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再说都说了是认错人了,认错人的潜意思不就是不认识喽!”
叶莺顿时被老头子的歪理深深折服。
“来坐吧,咱们继续。”白山指了指书案前的另一张椅子。
叶莺走上前去,还是抓紧时间把这些东西都掌握了重要。
两人就这样在时而安静,时而一个讨教一个解答最终互怼几句的氛围中,很快便度过了这个下午。
老昌:“看到这里就停止了吧,虽然我也很不愿意这样,但今天真的尽力了,身心俱疲,等我今晚熬夜补足接下来的情节然后修改,你们明早再看吧,若是撑得住,估计会多来一些,给你们赔罪了,真的很无奈,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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