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叶莺默默看着晦暗天色里周围逐渐模糊的一切，忽然便感到孑然一身的孤寂，似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为什么呢？明明她以前也是孑然一身啊，难道是她到底忘记了谁？那人一定很重要吧，重要到即使忘记得如此干净，寻不到一点踪迹，也会让她莫名的难受。

言成安原本看她不再执着地跟上来问东问西，还松了口气，只是，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慢，越来越轻，仿佛凋零失落的花瓣接触地面，进马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蓦然发现她眼中的泪，还有迷茫而悲郁的神色，心忽然便剧痛，却也只能再次转头，上了马车。

他的目光含着情绪滔天，即使短暂，叶莺还是敏感地发现了，只是视线空空，不想焦聚回这令人莫名失落的现实，她还在默默想着，想要想通这一切，一边慢慢地向另一辆马车踱步而去。

就在她快到自己的马车跟前的时候，她忽然转身向言成安的马车掠去，强势而迅速，车前的芒一想阻挡，但她豁出一切般的气势让他不知该怎么拦。

叶莺一把撩开车帘，窜了进去。

言成安正在出神之际，冷不防她突然进来，顿时惊愕地抬眸，向她看去，只见少女一脸悲郁决然的神情，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言成安蓦然心惊，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不过一日时光，却如一个春秋轮回，只因前后转变太大，很多直觉却仍深藏于心，不明所以，却已悲入骨髓，指引她不断靠近。

正不知所措的言成安忽的便回想起她毒发的样子，眸子一冷，立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神色恢复淡漠。

那种惨烈，能逼得他忍其所不能忍。

“师父，你是知道我失忆的是不是？今天你跟我说的话都是忽悠我的吧，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忘了什么？我真的很难受。”叶莺本来只想试探着问一问，没想到话一出口只觉心里更加难受，让傲然睥睨的她不禁开始哀求，眼中的泪不再是薄薄一层，不知不觉间已噙满眼眶。

言成安心下一震，心口钝疼更甚，情绪压抑得要喘不过起来，小小马车厢里空气骤冷。

叶莺怔然地看着不语一言的言成安，有些失望和无助，觉得自己如今像个任人摆布的小丑，莫名奇妙的忘记，模糊却又真实的伤痛，还有被人故意蒙在鼓里的悲愤。

她深深地呼吸着，强行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其实很想扑上去，逼他告诉她一切。

言成安沉默了半晌，坐姿亦丝毫不动，仿佛整个人已经僵了，他知道叶莺此刻必定恨不得扑上来撕咬他，但他已不再忍心直接把她轰出去，她已经很伤心了，在这样的话，不比吐一口血让她好受。

就在叶莺正要忍不住再问时，言成安忽然动了，瞬间身影模糊如风，只在须臾间，叶莺头一晕，便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言成安幽幽叹了口气，似是放松，却透着无奈。

若是在以前能得知自己被她眷念情深至此，他定要欣喜若狂的，此刻却只剩苦涩。她记他如此深，又如此敏感，以后还有无数天，不知该如何缓她心头之痛，息她心中之问。

言成安看着她眼角尤缀着的泪珠，低头吻了上去，怜惜地一一吻干她的泪，久违的触感，只是泪的味道有些咸苦。

马车平静了许久，外边的人估摸着没什么事了，才缓缓驾离古德寺，往县城中心地带去。

每到一个地方留宿，芒部都会先自行打听好住的地方，芦花县中没有芒刺的大据点，只安排有零星的人手潜伏其中，故今晚住客栈。

云来客栈是芦花县最大的一家客栈，且平时客人虽多，但不常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马车在闹市中停下，言成安戴好面具，再用披风裹好叶莺，横抱着她，下了车，往客栈里走。

房间已经预定好了，是客栈里最好的上房，本来定了两间，但言成安临时取消了，便只有一间。

言成安把叶莺抱进去安顿好之后，又看着她的睡颜发愣许久，仿佛在想着什么，又好像只是为了多看看她。

良久，他才转身，将隐在暗处的芒部暗卫招了出来，道：“我要回一趟淮京，除芒一外，剩下的都留下来保护她，不准出任何事情。”

“少主，咱们几十个人，您真的不再多带几个吗？”芒一斟酌地问道，不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只是任何意外都有可能，不可不防。

“不用了，她平日闹腾，你们好好看着，每天早上依旧陪练，其他的……就尽量依着她，还有，她醒来之后告诉她伤药在马车暗箱里，记得提醒她按时上药。”他顿了顿，再次神情冷肃地道：“此外，你们必须记得，这世上，无她，便再无我，她所受，我所受只会远甚于她。”

一干下属神色一凛，单膝跪地，垂头拱手，默然无声间已郑重应诺，定不负所托，以命相护。

……

叶莺觉得头脑仍有些发昏，她慢慢回想着之前的事。她本来还想再追问言成安的，结果……居然被他放倒了，还真是，半点由不得自己，那种被人掌控的感觉真不好啊，但此刻更难受的还是自己依旧一无所知。

刚才的梦里，似乎又出现了一个影子，离自己很近，却越近越模糊。那是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影子，醒来后却只有虚无一片。

她起身，看见自己正在客栈厢房内，外面传来朦胧的嘈杂声。

“师妹，你醒了吗？”芒四在门外喊道，不过他是早早听到里面动静才敢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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