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后院,司寂发现,这里的红绸是外面的两倍,直到到了那扇熟悉的房门前,那门上,左右两边正端正地贴着两个大红的“囍”字。
满院子的红灯笼,还有两个孔明灯,在他们进来之后就被下人点亮了,灯火摇曳,上面的字也被照得异常清晰:长相思,长相守。
一盏盏红灯笼仿佛化作了一团团暖光,盘旋在人的心间,司寂一路走来都没能回神,恍然如梦,不知比身在何处,只知身旁相伴何人。
终于,当他看到那房门上贴着的两个囍字的时候,脑袋里的神识仿佛已经回笼了,他目光悠悠地看着那两个他曾经想都没想过的字,如果现在还不知道卫昀究竟做了什么,那他也太傻了,只见他忽然扯出了一个别别扭扭的笑容,“喂,阿昀,你这是在催泪吗?这招数……还真是……厉害啊!”
可不是厉害吗,让他这个从来不会落泪的人眼里都不由自主地亮起了水光,他使劲儿眨了眨眼,最终都没能将它给逼回去,只不过让它不会落下来而已。
卫昀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他说的都是最真的话,“不是什么招数,就是想送你的礼物。”
司寂笑了,拍了一下他拉着自己的手臂,“你这礼物……”他支吾了半晌,才把后面的话接着说了出来,“也忒不真实了!简直像个黄梁梦!醒了,就没了。”
卫昀摸了摸他的脑袋,唇角微弯,但是因为这表情不太常做,所以稍稍有些僵硬,“没关系,你就把它当成梦也行,咱俩在梦里走上一回,全了你,也圆了我。”
司寂觉得喉咙在发酸,“让那么多人知道,你就不怕吗?”
卫昀握着他的手,“我怕的只有一个,从来都只是你。”
司寂揉了揉发酸的鼻尖,“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怎么变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情话技能简直是满分。”
暗搓搓看了好几本话本子的卫昀……
忽略掉那些不重要的东西,卫昀看着他,“所以说,你愿不愿意和我来这梦这一场?”
司寂看他,“为什么不愿意?你送的礼物,我当然得收着了!”
卫昀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紧张也消散了,拉着司寂走上前,“跟我来。”
司寂被他拉着走向那贴着囍字的门,心想这人还会有什么?
说实话,司寂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没人知道在他看到将军府门前的装饰上是什么心情,第一眼,想着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第二眼,便是恐慌,心里想到了那个他以前会经常想的那个可能,卫昀要和别人成亲了?将军要有将军夫人了?将军府要迎来一个女主人?
是的,他一直都在恐惧中,害怕卫昀在什么时候就忽然回归正途了,毕竟,当初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不是吗?
一直以来他都假装自己没心没肺,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清楚自己对于卫昀来说是什么,累赘,污点,一直不去想,不过是在麻痹自己,可是现实总是麻痹不了的,所以他一直都在害怕,要是有一天卫昀厌倦了,累了,他又要如何选择?
司寂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好吧,这种情况还是可能性非常小的,就算有,前提也是他得活到那一天。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因为每过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就会出现新的变化,这种变化非常明显得在他身体上反应出来,证明着他的时间在一天一天减少,总有一天,他会变得瘫在床上,不能动,说话、喘气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和精神,吃东西咽不下去,就连喝水都会很困难。
司寂不敢想象那样的自己,也不想去想象那样的自己,只要稍稍那么一动脑子,无限的恐惧就会从他的心底给解封,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恐怕会首先解决了自己。
他没了,那卫昀呢?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但是他知道,让对方守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都快死了,就当骗骗他,行不行?司寂心里自私地想着,他想让卫昀答应他这个无礼的要求,就当骗骗他也没关系。
当他在将军府门外看了第三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这几个字,可心里,更多的却是像蜜糖融化在心间一样的甜甜暖暖。
吱呀一声,门被卫昀推开了,里面灯火通明,可是司寂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了。
只见那正对着门的地方,摆放着案台,香炉上点着香,也不知祭拜的是哪路神仙,香炉两边正摆放着两根蜡烛,很大、很红,蜡烛上面缠绕着金色的一龙一凤,漂亮极了,烛火摇曳,也摇曳着司寂的心。
“进来。”卫昀又将他往里面拉了拉,司寂只好跨过了门槛走了进来。
“你竟然还准备了这个!”司寂语气显然有些惊奇,是真的没想到,他以为外面那些就已经是极限了,以为那门上面贴着的字便已经够了,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准备了其他的。
卫昀凑到他耳边,“还有更多。”
司寂仰头看他,“嗯?什么?”
卫昀不说话,只是拉着他往内室走,隔着屏风,司寂也能隐约地看见里面的情况,一片通红!
红色的喜帐,红色的大床,红色的锦被枕套床单,还有那被放在床上不太明显的两身衣裳,司寂心中一跳,便想到了那是什么。
卫昀对着他,语气稍稍有点儿忐忑,说来好笑,一个在面对千万大军面前都镇定自若的人,在这样平静的时候,竟然紧张忐忑了,“时间紧迫,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来试试。”
司寂恍惚着被人褪下了那蓝色衣裳,换上了那和整个屋里的气氛一样的红衣,腰有些宽大了,但是用腰带收一收,也不怎么要紧。
卫昀也换上了一件款式相同的红衣,或者说叫喜服,虽然也有些不合身,但是也能穿。
两人来到了那香案前,卫昀拉着司寂跪下,“拜吧!”
就两个字,无需多言,他们都知道是拜什么,没人再说话,那些该由人喊出来的话都被他们在心里默默念着,一拜,二拜,第三拜的时候,两人默契地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这一刻,两人都不能更赞同这句话,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如同触摸到对方的心脏一般,暖流汩汩而出,相视一笑,缓缓弯腰低头而下……
三拜!
发心相对,指尖相触,久久未起身。
夜色朦胧,掩饰住了府里的一片喜色,也掩饰住了不想为人所知的一切,除了府里的人,没其他人知道在这个夜里,雁回城的将军府里举办了一场低调不已的喜事,除了他们自己,没别人知曾经有人在这夜里拜了天,也拜了地。
漆黑的夜色笼罩了整个天地,笼罩了天地间的一座城,笼罩了城里的一处府,笼罩了府里的一间房,笼罩了房里的两个人……
京城
盛千欢和慕景行的成亲的时间也快到了,只有十天,宫里又派人来喊了盛千欢进宫,然而这回不是皇上,而是皇后。
盛千欢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心中猜想,多半也就是添妆这类的事,在她的印象里,皇后对她虽然没有皇帝好,但是因为她和秦卿的关系,礼物什么的,逢年过节也是从来不少的,不是不缺,而是不少。
之前因为秦卿和靳如雪的事,皇后也生了一场病,拖拖拉拉地最近才好,盛千欢去看过一次,没说几句话也就回来了。
这次盛千欢进宫,皇后的态度显然要好很多,精气神也比之前要好了。
“你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谨行那孩子……和你有缘无分,本宫看着也很可惜,好在你现在又找到了归宿,虽然在很多人眼里都不怎么相配,但是感情这种事,又怎么能用相配两个字就能够说清楚的呢?我看着你们就很不错,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好下去。”皇后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但是如果真的只有和善,也不会在后宫中风光不倒这么多年了。
盛千欢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我们会做到的。”
皇后欣慰地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前一阵子本宫因为痛失孙儿,心情不好,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盛千欢:“臣女不敢。”
皇后笑笑,“这次让你进宫来啊,不仅仅是找你说说话,还有你成亲的事。”
盛千欢听得认真,正事来了。
皇后:“本宫记得,是还有几天吧?”
盛千欢点头,眼里含着些许笑意,“是的,还有几天就到了。”
皇后:“还好,那还不晚,今儿就把本宫和皇上添妆给你,这也是我们给你的心意,慕家没什么家底,这婚礼恐怕也不会怎么盛大,你这算是低嫁,本宫和皇上给你添妆,也算是给你添面子,知道你一向不看中财物这些东西,但是也莫要让别人占了便宜,慕家有些个不长眼的,你也不必客气,若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也别硬撑着,都有本宫和皇上给你撑腰呢!”
盛千欢点头,“多谢娘娘,臣女记着了。”
皇后欣慰地笑笑后,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本宫和皇上都是把你当亲生女儿来看待,很多公主甚至都还没你重要,如今你出嫁,我们自然也很不舍,不想委屈了你,所以啊,本宫和皇上商量了一下,想要让你从宫中出嫁,你觉得怎么样?”
从宫里出嫁?!
盛千欢心中一惊,想着,估计这才是重头戏,最重要的事,难怪,她说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如果只是要添妆,派一个老嬷嬷将添妆送到丞相府就够了,大不了皇上将她爹叫进宫来说一声,让她这个待嫁的新娘进宫说话算是怎么回事?
如今她明白了,原来不是为了添妆,而是为了让她从宫里出嫁。
可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让她从宫里出嫁又有什么好处吗?盛千欢不知道,但是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
“娘娘,如果臣女从宫中出嫁,那景行接亲,岂不是也要到宫里来?”盛千欢想了想,问了一句。
皇后一愣,也不知道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是没想到盛千欢会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似乎也才反应过来。
出嫁必然是从后宫出去,而后宫,可是外男的禁地,但是也并不是说外男就不能去,只不过这去必须得经得皇上允许,之前皇上和她讨论的时候根本就忘了这个细节,所以也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如今被盛千欢提醒,皇后这才想起来。
“娘娘?”皇后沉思的时间有点儿久,不得不让盛千欢出声提醒。
回过神,皇后看着她,“行,回头本宫和说一说,皇上肯定会同意的。”
盛千欢心中一动,便也只是点头,不再说话了。
等出了凤栖宫,盛千欢的眉头就拧起来了。
从宫里出嫁……
看来,宫里是真的有问题了。
皇上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沉迷丹药,盛千欢可不觉得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竟然会超过江山社稷,如今,皇上就连江山社稷都不管不顾了,一心炼丹,连江山社稷都比不过的她,可没那个自信觉得自己能够比得过丹药。
但是皇上却为了她而三番两次从丹药中清醒过来,这如果没有问题,盛千欢觉得自己的智商估计只有十几了。
皇后?
怎么会。
皇后对她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财物这种身外之物皇后不稀罕,所以送多一点也无所谓,但是每次来她这儿说话,就必然是有事,像上次那样根本不需要什么事的谈话,就根本没有坚持多久,短短几句话说了,就找不到话说了。
问题一定出在皇上身上。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盛千欢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图的,因而百思不得其解,看来,今晚还是让师父他老人家来皇宫走一趟吧!
盛千欢倒是想自己来,可惜她轻功不是很好,来皇宫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绝对有危险,但是她师父就不一样了,那一身轻功堪称出神入化,进出皇宫肯定没问题。
这样想着,盛千欢就出了皇宫。
忠义伯府
慕景行准备的新房总算是差不多了,院子外面挂着一个崭新的“梧桐苑”牌子,院子里的杂草什么的也被除了个干干净净,地上铺了一层青砖地,院子的东西两边一边放着一棵梨树,另一边放着一棵桃树,都已经是成熟的树了,人都能够坐上去的那种,而不是什么幼苗嫩苗。
梨树旁边,用栅栏围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地,里面种着一些俗雅参半的花,这是叶紫衣弄来的,嗯……用慕景行给他的钱……去赌坊,想要捞一笔,结果……呵呵,全输光了,最后叶紫衣一脸悲痛地看着自己的手,终于承认了自己没有赌的天赋,最后还是用了他自己的钱来置办的。
对此,慕景行也无力吐槽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叶紫衣想到的办法竟然是赌钱?对于一个冤大头,他还能说什么呢?
输吧输吧,输惨了就得了教训了。
因为叶紫衣擅自浪费了一百两,弄得只能自己的钱来补上,叶青诡义正言辞地停掉了叶紫衣每天的一只鸡,以示惩戒,弄得叶紫衣嗷嗷大哭!
然而……绿毛龟兄弟,你是否也忘了,这些钱本来就是叶紫衣小朋友从谷里带出来的?
叶青诡(捂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你大声点儿!
慕景行:“……”
好的,我闭嘴。
从慕景行回来后,叶青诡师兄弟两人就有点儿发现了慕景行状态和心性的变化,以前的慕景行,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些“势弱”,这个势弱并不是说他没什么势力,势力很地下,而是指他的气势,都是很平静很低调的感觉,可是从那天回来后,就有点儿不一样了。
或许身为当事人的慕景行并没有感觉到,但是作为眼睛看地很清楚的旁观者,叶青诡和叶紫衣都感受到了这种不一样的感觉。
现在的慕景行,比起以往的他来,多了几分从容镇静和豁达,变得更加有成熟的感觉了。
找了个机会,叶青诡单独将慕景行拉到一旁来说话,“兄弟,我发现你有点儿不一样啰!”
这样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语气让慕景行笑了出来,“怎么了?”
不是问哪里不一样,而是问他不一样又怎么了,显然他是清楚自己有变化的。
叶青诡皱着眉看着他,好似在看他是不是披了一层皮,结果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个什么来,“果然是要成亲的人都不一样了吗?那天你确实是和盛千欢那个丫头出去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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