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利刃戳在他的心窝上，左晓曦备受煎熬的那三年里所承受的一切，鲜明的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心疼，让他窒息，让他悔恨不已。
他曾发誓，永远不让曦儿再受一点伤害，可是如今……他真的要再次亲手将她推向那万丈深渊去承受煎熬么？
晏跖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当年他曾为了让她可以避开阳康的危机用那么危险的手段将她送回阳康，他以为他做的是对的，他坚信着这样做是对曦儿最好的。可结果呢？真的是最好的么？对曦儿来说，那三年里的每一个日夜，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
那么现在呢？为了保住曦儿的性命，舍弃女儿，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没有什么比让左晓曦活下去更重要的。可心进而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警醒他：兜兜转转，你又回到了当初的十字路口。这八年多的时间从得到，到失去，到失而复得，到险些得而复失，你还不明白她要的是什么么？同样的错，你还要再犯一次么？
晏跖征的拳头紧紧的攥着，青筋从手背蔓延至小臂，薄唇紧抿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直直的盯着左晓曦，眼中满是心疼和挣扎。
左晓曦没有逼晏跖征此刻立即表态，她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她永远都是他的软肋，是他必守之人。可是，她也有必须守护的人啊。唯独是这件事情，她绝不退让。
左晓曦给晏跖征留下一些思考的空档，又将目光转向了左季徵，声音平淡清凉的问道：“两个多月前，我心疾才发作过一次。如果此刻小产，再加上心疾复发，四哥有几成的把握能再把我从奈何桥上拽回来？”
左季徵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就说他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妥，好像算漏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左晓曦的心疾一半是因为晏跖征，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当初失去的那个孩子。相较来说，那个孩子占的份量可能比晏跖征还要大上许多。如果这次左晓曦再小产，身体上的损伤他还有办法补救，可心理上的创伤……
左晓曦见左季徵不答，也不着急，只是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茗辰谷的规矩，是从不救寻死之人。我曾问过你为何定下这样的规矩？你可还记得当初如何答我？”
“人不自救，药石罔灵。”左季徵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缓缓回答到。
左晓曦点了点头，然后勾着唇角绽放着一丝苍白的笑意：“若我不自救，你又何如何？”
左季徵一愣，脸色铁青。
左晓曦原本身体就虚，看着好像面色红润身体无虞，可那都只是表象，是靠着左仲商大把大把的银子砸出来的补品补药供出来的一份润养，左家的四个兄弟从来不敢惹左晓曦生气，不管她做了多么荒谬的决定，能劝则劝，劝不动的就依了她，就是因为她的身体太虚，经不住大喜大悲。
春风的事情让她嚎啕大哭了一场，虽然抒发了胸中的郁结却也折损了不少的精气，她现在本就是个亏空的状态，要堕胎已经是兵行险着了，如果不是月份越大堕胎的风险就越大，对左晓曦的身体损伤就更严重，左季徵是绝不会同意在这个时候让左晓曦落下这个孩子的。
而经左晓曦这么一提，这原本就风险极大的堕胎再加上极有可能复发的心疾，简直就是棘手至极。就算是左季徵，也需得将左晓曦带回茗辰谷守着那一座取之不尽药材库再加上一众出类拔萃的医者一同辅佐着他，他才勉强有信心拼上一拼。
可如果左晓曦自我放弃，不想求生……
别说左季徵只是号称‘玉面阎王’，就算他真的是阎罗王，也拽不住一个一心求死的左晓曦啊。
“小五……”左季徵的声音低沉嘶哑，那原该如谪仙一般的人，此刻如蒙尘的明珠，目呲欲裂。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也知道生女儿有多么的凶险。可摆在眼前的状况是就算你们不让我生这个孩子，要面对的凶险也一分没有减少，不是么？即然无论生或不生都一样是九死一生，你们为什么不陪我拼一拼？”
左晓曦的话让房间里的人再次陷入了沉思，左家四个兄弟和晏跖征以眼神进行着天人交战的沟通，却没有人愿意当着左晓曦的面说一句话。
左晓曦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们这是铁了心的不让自己参与到讨论中去，于是挥了挥手道：“这粥我肯定是不会吃的。你们把它拿出去倒掉吧。”
冬雪红着眼，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接过左季徵手里的粥碗，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临出门，她又偷偷看了一眼左晓曦。
不为别的，只是跟着左季徵一道去熬了这碗落了药的粥，她就有一种浓浓的背弃感，就仿佛自己是个叛徒，竟然要谋害小姐肚子里的小小姐。
左晓曦没有看冬雪，但也没有责怪她，
或者说，她没有责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坐在这屋子里的没有一个不爱她。他们所做的，不过是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爱的人而已。而她，也不过就是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睡一会儿。”左晓曦翻身躺下，背对着众人。
左伯宫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只是给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便一起退出了左晓曦的房间。
公子房里，仍是一片死寂。
各怀心事的几个人各自思索了良久，到底还是左伯宫主持大局，率先开口问道：“老四，依小五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你有几成把握控制得住？”
左季徵垂了垂眼，认真的斟酌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若是左晓曦求生的意志坚定，他尚可说有三四成的把握，可若是左晓曦一心求死，不愿再睁开眼睛，那么便是神仙也毫无办法。
呵。
左伯宫无奈的笑了笑：“助她生产，至少还有三成胜算。让她落胎，竟连一成的生机都没有。这个小没良心的，是真真儿的把咱们逼到了一个玲珑棋局里了。”
“妹夫，到底是你的妻女，表个态吧。”左伯宫的话，是可以代表左府四位公子的立场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晏跖征了。他毕竟是左晓曦的丈夫，更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爹，左伯宫就算再怎么迁怒，这个时候也不会不让他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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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总有刁民想害朕……
左晓曦：宝宝别怕，有娘在，谁也伤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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