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跖征担心极了,轻轻揉着左晓曦的小手说道:“树哥儿和临哥儿有四哥照顾,会没事的。他可是堂堂玉面阎王啊。人家不是都说了,玉面阎王不点头,牛头马面带不走。那两个家伙会没事的。”
“恩。”左晓曦弱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叫春风准备些粥给你垫垫胃吧。”
“我不饿。”左晓曦垂下了头,表示拒绝。
晏跖征心疼又无奈,恨不得掰开她的小嘴把食物灌进她的胃里。可到底……舍不得。
“你若不吃,只怕是两个小的还没康复,你便又病倒了。到时候四哥恐怕就要应接不暇了。”晏跖征很清楚左晓曦的软肋在哪里,她现在最担心的莫过于那两个小的。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左晓曦便分明犹豫了。
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到底还是答应了晏跖征的要求。
一碗清单的白粥配合两三样开胃的小菜,左晓曦吃的很勉强。晏跖征看着再喂下去她就要吐了,便见好就收的没再继续。只是这边碗筷还没收拾好,便听见左晓曦低低的呢喃着:也不知道玉哥儿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也中毒昏迷着……
晏跖征的手微微一顿,他以为那两个小的惨兮兮的样子足够让她挂念了,虽然看着可怜却好歹已经回来了,有左季徵照顾着总归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他还以为左晓曦一时半会的想不起那个没找到晏玉呢。
可是晏跖征忘了,十指连心,断了哪一根,疼痛都不是可以忽略掉的。
晏跖征没有回头,他怕他一回头就被左晓曦看穿了他的心虚,只故作镇定的说道:“三哥把那两个小的送回来之后就折回去继续找了,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有消息的。你别担心,不会出事的。”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树哥儿和临哥儿身上的蛇毒极其霸道,如果救治的人不是左季徵,这两个小的肯定已经保不住了。而玉哥儿……一并失踪的孩子,到现在下落不明,只怕就算寻回来,左季徵这个玉面阎王想修改生死薄也是鞭长莫及了。
可是这样的话,他不敢跟左晓曦说。
而另一边,躲开了篪虎军的搜查从迷道离开了地牢的糜悠郡主正死死的抱着一个嘴唇发紫的孩子怎么也不肯松手。一个身材魁梧但面容狰狞的男子将她抱在怀里策马狂奔,根本无暇去说服她扔掉手里的累赘。
只要是她想做的,赴汤蹈火他都会替她达成。挫骨扬灰也在所不惜,只要她不离开他,他便可以为她生,为她死。
然而,烈马跑的再快,又怎么比得上狼?
狼群在草丛中突然蹿出来将马儿围困其中,马儿焦躁的扬蹄嘶鸣,狼群却丝毫不为所动。
昝禾几度尝试着驱使马匹越过狼群的包围继续驰骋,可这战马无惧战火却臣服于狼群散发出的威慑,不敢越雷池半步。
直到羿孝驾马扬尘而来,昝禾才翻身下了马,将糜悠郡主留在了马背上,独自面对狼群和康蓟王——羿孝。
“你对这王位有兴趣么?”羿孝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已经拉开了架势准备要和自己拼死一搏的昝禾,突兀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昝禾也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轻蔑笑来。
他若对这康蓟王位有兴趣,当初杀了老康蓟王的时候直接自立为王便是了,何必要支持羿孝?
羿孝似乎并不意外昝禾的答案,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除了糜悠,你可还有所求?”
提及那个名字,昝禾的神情微微变得有些柔和,可这样的变化就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只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糜悠一眼,然后还是摇了摇头。
羿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我都是草原上的异类,虽不亲近却也相惜。可我如今毕竟是这草原上的王,便不能由着糜悠将康蓟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她,我必须带走。”
昝禾也不多说,只是将砍马刀一横,那刀刃折射着阳光散发着寒光,配合上昝禾那本就狰狞的面容,倒颇有几分蚩尤之姿。虽是枭雄,却也让人敬佩。
羿孝翻身下马,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马鞭,并不急着向昝禾发起攻击,而是隔着昝禾对糜悠说道:“你乖乖跟我走,便可保住昝禾一命。否则……你便难逃狼口。”
昝禾一晃砍马刀,直接阻隔了羿孝看向糜悠郡主的视线,声音低沉且厚重,带着无尽的沙砾一般说道:“要战便战,哪有那么多废话?”
羿孝叹了一口气,将鞭子凌空一挥,打了两个空响。然后便向昝禾攻了过去。
黑色的鞭子如灵蛇一般缠绕住了昝的手臂,羿孝轻轻一带,那所缠之处便是一道血蛇蜿蜒手臂之上。
昝禾就像是不知道痛一般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只挥起大刀便往羿孝的身上招呼过来,那声势犹如猛虎出闸,呼啸而来。这一招要是砍中了,羿孝恐怕当场就会断成两节。
好在,羿孝也不跟昝禾拼蛮力,灵巧的一点脚尖便错身躲开了昝禾的攻击。
羿孝不待昝禾收势,反手就是一鞭,一刀砍空的昝禾大怒,稳稳接住这一鞭,牢牢拽住,恼羞成怒的瞪着羿孝,大有以伤换伤,以命易命的架势。
羿孝忽然面色一沉,神态中顿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厉与冷酷,在鞭子的尾轻轻一按,一把锋利的比试便从鞭子把里弹了出来。
匕首藏在羿孝的手腕底下,昝禾并没有发现,他只是恶狠狠的拉住鞭子将羿孝拉到自己面洽来,准备再结结实实的砍他一刀。却不想原本一直和他僵持拉扯着的羿孝突然松了力,不但不向后退了,反而还主动向他跑了过来。
对于危险有着本能感知的昝禾向要闪躲,可羿孝的距离拿捏的太过精准,昝禾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脖子上的动脉便已经被羿孝割断了。半个头以诡异的姿势耷拉着,他张了张嘴却只漾出一口血来,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狼群围绕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似乎是在征得羿孝的同意,然后便要将昝禾当做食物处理。
羿孝目光冰冷的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昝禾,纵然他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声,他却也清楚的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抱歉,我不能放过她。”羿孝将昝禾的尸体搭在了自己的马背上,一拍马屁股,马儿便自动的向主城跑去。
到了那里,会有人安葬昝禾的,毕竟……他是协助了羿孝夺得康蓟王王位的功臣啊。
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是羿孝对于这位草原上的枭雄致以的尊重。
看着已经消失在视线里的马,羿孝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一直静静的坐在马背上死死抱着玉哥儿的糜悠郡主。
羿孝的步伐很慢,一步一步的逼近,就仿佛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塌陷一块一般的震撼。
糜悠郡主面对这样杀气凝重的羿孝却不害怕,笑得如同彼岸那无魂的花儿一般,易碎,残破。
“为了康蓟?呵,你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被狼养大的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康蓟如何了?你为的,不过就是那个贱人罢了!”
“激将法?为求速死么?”羿孝面容平静的近乎冷酷,面对着了无生机的妹妹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同情,他走到了马旁,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轻轻抚着马儿修长健硕的脖颈,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警告过你,别在我面前耍手段。你若肯安分,昝禾会是一个好的归宿,他会给你带来无上的尊崇和荣华富贵。可是你为了你扭曲的仇恨,亲手断送了这一切,还指望……好死?”
糜悠郡主紧咬着下唇倔强的不肯低头,她没有错,凭什么要她承受?
错的是左晓曦!是她害的她这样凄惨!
这样想着,糜悠郡主的眼睛如萃了毒液的蛇牙,阴鸷的看着怀中抱着的孩子。
她要左晓曦痛不欲生!
虽然跑了两个,可还这一个啊!听说,是嫡长子呢,一直养在篪虎军中由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教导,才一岁多就被封为了正八品的千总,前途不可限量呢。
如果这个孩子死了,左晓曦一定很心疼!
糜悠郡主忽然心情就变得很好了,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临死之前能够让左晓曦备受折磨,她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样想着,糜悠郡主将玉哥儿高高的举了起来,狠狠的砸向狼群。
她想让狼群在她面前将玉哥分食殆尽,这样等到左晓曦来审问她的时候,她就可以一如刚才在那个假货面前做的事情一般,将整个过程绘声绘色的描述给左晓曦听。
只要一想到她听到自己的长子被狼一口一口的撕扯分食时那痛苦的样子,糜悠郡主就想笑,仰天大笑!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朝她的预期发展。
在玉哥儿落地之前,一匹灰狼跃然而起,一口叼住了玉哥儿的腰带将他稳稳的接住,不需要羿孝的吩咐便风驰电掣的向着尚兴的营寨跑了过去。
这匹狼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护送过左晓曦的那一匹灰狼。
都说狼天生残暴冷血,其实只是他们不轻易付出自己的忠诚,一但付出来,那便是竭尽全力,不求回饱的。
看着灰狼的背影,羿孝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和犹豫。轻轻的一个呼哨,明明只是短促的一个音,却如同死神的宣判一般让糜悠郡主浑身颤栗不止。
狼群围绕着马匹,包围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马儿焦躁的来回踏蹄,最终最只能是原地踏步,连挪动一寸的地方都没有。
不知是哪一匹狼率先发动了攻击,纵身一跃便咬住了马儿的咽喉。狠狠一撕扯,那马儿滚烫的鲜血便喷了糜悠一脸,她被近在咫尺的野兽觅食吓得不轻,那狼呲着的獠牙被血染得腥红,它兴奋的呜咽低鸣,一双阴狠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糜悠,然后就这样硬生生的将马脖子上的肉撕下来了一块。
马儿受痛,狠狠的踢起后蹄,狼群是狩猎的高手,哪会犯站在马蹄后边的低级错误?所以这一下,没有一匹狼受伤,反而是已经被吓傻了的糜悠郡主被狠狠的摔了下来,她自己分明听见了咔嚓一声,似乎是骨头断裂了。可她周身哪儿哪儿都疼,愣是不知道自己摔断了哪根骨头。只能瞠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狼群,因为她分明从狼群的眼睛里解读到了下信息:
你,就是下一个食物!
她以为她是不怕死的,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承受死亡的准备。
可是她错了,她不是不怕死,她只是从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死亡,更没有这样清楚的看过自己即将死亡时的样子。
那匹马脖子上被撕扯掉的那一块肉,俨然就是她接下来的下场。
顾不得浑身的疼痛,糜悠郡主连滚带爬的起身朝着羿孝离开的方向奔跑。她无法仔细思考,她只知道羿孝是狼群的王,跟在他的身边就是安全的。
羿孝并没有拒绝糜悠的跟随,侧目睥睨了她一眼,满是不屑。
他真的不懂昝禾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喜欢到盲目,喜欢到对自己的性命不屑一顾。
灰狼把玉哥儿带回营寨的时候,已经是日幕时分了。
夏雨的事儿大家伙都还瞒着,皇帝下了命令,谁让左晓曦知道了夏雨的事儿就直接乱棍打死。
而树哥儿和临哥儿已经服了药,外伤也已经处理妥帖了。一贯淡漠生死的左季徵,这是唯一一次在给左晓曦以外的人治伤的时候惴惴不安,犹疑不定。他自己也知道,若是换成旁人,外伤只要随便敷上一些药便可以了,可他不知不觉的,竟然将两个小家伙包成木乃伊……
不过这样也好,总归是让他心里踏实一些。
左季徵收拾好了两个小木乃伊,正要沐浴更衣去看看左晓曦,便见一道残影扑面而来。待他看清楚扑过来的是什么的时候,灰狼已经用两只前抓将他按倒在地上,然后嘴里叼着的玉哥儿直直的砸在了左季徵的脸上。
他发誓,这是请他看诊的所有病例中最粗暴的一次,也是他有史以来最不介意被粗暴对待的一次。
------题外话------
夏雨死了……好难过!
我决定了,我要狠狠的虐杀糜悠,谁都别拦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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