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眼瞧着苏良佑，缓缓道：“你已活不长，还知道什么，说出来。”
“我刚才没有告诉相爷你来此的事已算是仁至义尽了，你现在还想套本官的话？”
玄衣女子冷漠瞥眼扫过苏良佑，“命是你的，与孤无关。”活落，她抬步正欲往外走去。
此刻，苏良佑只感到喉咙一紧说不出话，胸腔有股难受的气血涌上，似是想通了什么，身子逐渐倒下，求助般的看向古墨离。
“我…我……曹……”
古墨离顿住脚步，内力凝结指尖迅速划出，隔空点下苏良佑的天灵穴。
“你说。”古墨离微微皱眉，漠然看向牢房中已经到底吐血的苏良佑。
“南…南…曹…”眼中布满血丝，倒在地上的人不甘的看着古墨离，身子僵硬腿脚抽搐一下后就没了动静。
对于牢房中人死去，古墨离并未有什么表情，曹东兴所下之毒太狠，纵然是点了穴道也只能拖延片刻，只是听苏良佑最后说的这几个字。
思虑着，玄衣女子闪身化为一道残影出了天牢，回往古府方向。
方才飞身过府中高墙落地，便看见槐树萤火虫映照的暖光下，一身穿墨色锦袍男子端坐在椅上，单手拿着她平日里看的古书。
墨色锦袍上的银线泛着点点星光，侧面看去，英挺的鼻梁在精致的面庞上划出一道优美立体的弧线，薄唇轻抿，凌厉的目光中带着暖意。
抬眼温柔道：“离儿，你回来了。”
她缓缓走上前，同样的玄色衣袍拖沓至地上，缓缓在对面坐下后，神色淡然道：“渊王深夜再次造访，何事？”
对面男子俯身靠近了她几分，“怎么，离儿就没有想我吗？”
对于此举动，古墨离选择无视，没有回答，素手拿起茶壶，想要倒一杯茶水，却被对面男子伸手阻止，两手相碰，她微微皱眉，随即率先放开了手。
“我来帮离儿倒水？”
瞧着对面男子倒好茶水放在她面前的温柔模样，依旧淡淡道：“渊王有事直说。”
他似乎早已习惯眼前女子的态度，为了能多见她片刻，只得继续道：“刑部尚书官位空缺，离儿可有什么建议？”
握着手中逐渐微凉的茶杯，浓郁的茶色眸子带着淡然，她道：“听闻朝中蔡鼎颇有几分体恤百姓之心，这人用不用，渊王可看着办。”
“离儿所想，与我如出一辙。”帝玄昊眸光温柔的看向对面女子，也未问古墨离方才去了何处。
清茶饮尽，她放下手中瓷杯，淡道：“夜深了，渊王请回府。”
身子僵了僵，帝玄昊无奈站起身，起身靠近了她旁边，闻着那股淡淡的幽香，低头浅声道：“离儿早些歇息。”
她轻吐道：“不送。”
正准备离开的帝玄昊身子顿住，背对着她的面容无奈笑了笑，纵然心中舍不得，也只能先离开。
古墨离素手挥过，灭了石桌上的灯盏，淡然望着萦绕在槐树内外的萤火虫。
悠然想起六百年前的光阴，想起她一手创立的机关城，如今是否都还好。
……
朝堂上，昭明皇帝高坐，满面严肃，威严看着下方道：“昨日之事既已发生，渊王今日就前去抄家苏府。”
帝玄昊身穿朝服站出来，道：“儿臣自当受命，不过刑部尚书一位空去，父皇可有合适人选？”
坐在龙椅上之人闻之出言道：“这……”
“皇上，老臣有一人选，不知可否举荐。”
帝玄昊见曹东兴站了出来，眉头微皱，冷道：“本王看蔡大人就不错，做事严谨，又身在刑部多年，丞相与罪臣苏良佑关系太过密切，还是不要参与了。”
“臣附议。”
见翰林学士出来说话了，吏部尚书泰林站出来道：“王爷说得在理，蔡大人前些年的江州水患也是出了力立了功，不过后来被苏良佑抢去了，所以臣也附议。”
帝正天摸着胡须思虑片刻，道：“既然如此……”语气顿了顿又看向朝堂中，道：“蔡鼎。”
角落处恭敬走出来一正气严谨官员，行礼道：“老臣叩见皇上。”
“老臣看这蔡大人恐怕不能胜任。”曹东兴阴冷看向跪地的蔡鼎，面色不喜，谁人不知，朝中蔡鼎软硬不吃，奈何有人撑腰，动不了此人。
帝玄昊气势骇人，冷道：“素闻苏良佑与丞相关系匪浅，此事竟也不避避嫌？”
这句话自然被上位之人听见，帝正天皱眉考虑后，道：“即刻封蔡鼎为刑部尚书一职，抄家苏府，今日此事就依了渊王的。”
“皇上……”曹东兴话中还有不甘，只是不解，为何皇上今日不听他言。
帝正天摆摆手阻止了说话之人，“曹爱卿不必多说了，朕也是为了你好，退朝。”
“报！”身旁太监正要传达圣意‘退朝’时，大殿门外响起侍卫声音。
百官看向闯入殿门中的侍卫，皆不解。
帝玄昊见侍卫如此焦急模样，心中也隐约猜到些什么了。
那侍卫急急跪地，“启禀皇上，被革职的苏良佑含恨自尽死于天牢中。”
“什么！”帝正天显然不信此话，道：“如何确定是自尽而亡？”虽说苏良佑被判了死刑，可此事明显有蹊跷。
“回禀皇上，仵作来细查了一翻，确是自尽。”
曹东兴面上佯装分析道：“许是苏良佑自知犯下滔天大罪，无颜苟活吧。”
帝玄昊寒气冷冷站在朝堂上，思虑着，苏良佑此人肯定是被曹东兴所杀，只是手中没有证据，就算是有证据，也不一定能把丞相党派连根拔起。
龙椅上之人站起身，剧烈的咳嗽的几声，有心无力道：“自尽死了就死了吧，苏良佑也算是识趣。”
站在一旁的太监伺候帝正天多年，领会了意思尖着嗓子，“退朝！”
百官跪拜朝退，各怀心思。
次日，午时。
京云街上，百姓纷纷闪躲，五百名禁军侍卫齐刷刷包围住了整个苏府。
七皇子与苏家千金的婚事不仅作废，而且苏家上下几百口人被打入天牢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街市上，一挑拣猪肉的大妈挎着菜篮子对着小贩八卦道：“那告示贴在城墙门口了，你去看了没有？”
那小贩八卦回道：“还用去看吗？现在谁不知道苏良佑贩卖百姓去替代那牢中罪恶滔天的囚犯啊！依我看，还好苏家没和皇家攀上姻亲。”
“可不是！”
凌霄跟在前面那尊贵男子后，恭敬道：“主子，此番若是没有王妃助阵，恐怕不会如此轻易破了苏良佑。”对古家那位主，王妃这称呼，他也只敢在自家主子面前说。
思起那玄衣女子的模样，帝玄昊唇角不自觉的挂起了笑意，严肃道：“你命人仔细搜查，本王总觉得，离儿好像有事。”
“是。”凌霄得了吩咐下去。
尊贵男子站在门外，冷眼看着苏府牌匾被摘下，看来离儿想解决掉的人事，与他一样。
古府后院。
“小姐！小姐！云枫来消息了，说是他什么时候才能不孤零零的留守荆州，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躺在榻上的玄衣女子没有睁眼，慵懒道：“你回信告诉他，什么时候敌国来犯，便回去。”
锦绣走近，抬手放了手中的木鸭，笑道：“那应该也要等很久了吧。”
古墨离不答话，睁开眸子坐起身，墨发泛着柔顺的光泽，道：“你去传古极，孤有要事。”
又有事情，绿衫女子忙应：“是，小姐。”
……
槐树下，古极弓身站立，“主子有事请吩咐。”
绿衫女子在旁边伺候着倒了茶水，古墨离缓道：“苏良佑死那晚，孤去了天牢，知道了一些本该知道的事情。”
苏良佑自尽而死一事，确实是在朝堂上下传开了，听古墨离话中有隐情，古极不解问道：“什么事？”
锦绣站在旁边也不知情况，这些天，小姐不是一直都在府中未曾出去过吗？
想起那晚，古墨离起身走过，淡然坐在石椅上，道：“九年前，古家几乎被灭门，此事在孤算来，与曹东兴脱不了关系，而昭明皇帝…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了些事。”
端起瓷杯，素手轻轻摇晃了瓷底的茶叶，这些事总得让古极他们清楚才行。
那昭明皇帝与曹东兴当年所做的事情，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主子，此意是…古家不是败在敌国手上，而是被当今皇帝置之不理。”古极话语中带着不确信。
看着绿尖茶叶泡在茶杯中，她淡淡道：“嗯。”
“什么！小姐，到底怎么回事？绣儿倒是听得晕乎乎的。”
“你们只需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能放过曹东兴，至于昭明皇帝…孤自有方法。”
古极面上带着隐忍，想起自己的师父被杀，古家落魄数年受尽奚落嘲笑，烈云十八骑溃不成军，原来竟是坐在龙椅上那人所为。
“事实如果真如小姐所说，那岂不是有昭明皇帝在位的一日，古家就永远被压制在皇权之下？”
站旁边的绿衫女子这才算是懂了，怒道：“当年差点害古家灭门的，自然是要血债血偿。”
古墨离沉默片刻，并不答话，有些刺，要从他们的肉里一根根拔出来，血肉模糊的那一刻，他们才会知道刺身上沾着的，永远是被扎者的血。
锦绣愤愤不平，古极示意了绿衫女子一同退下说话，无奈，见自家小姐沉思的样子，二人不敢叨扰只得退下。
偏厅中。
时辰过了半晌，锦绣难道的安静，怔道：“原来，九年了，不是古家的错，小姐把一切都弄清楚了。”
古极环抱着刀剑而立，眉头紧皱，那场战事中究竟还有什么内幕是他们不知道的？
“锦绣，此事你千万不能对除了你我云枫之外的人提起，毕竟事关重大。”
锦绣忙点头，“我发誓，古大哥，一个字都不会对旁人说。”她知道古极是怕自己告诉了凌霄，耽误些什么。
抱剑的英俊男子点头，锦绣他还是信得过。
……
次日半夜，寂静无声。
一道玄衣身影飞出古府，屋顶上空，古墨离面色严肃。
思起苏良佑死时，话中提到的意思，昨日苏府被帝玄昊带人亲自去抄家。
若真是搜查出什么关于古府的东西来，按照如今帝玄昊对待古家的态度，应该会来说清楚情况。
可是过去了一日，并没有什么消息，那就说明在苏府并未搜查到什么能证明九年前关于古家的证物。
苏府究竟有没有她要的东西，现在还得亲自去细查一翻。
夜空中漆黑一片，深夜，帝京被笼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玄色衣袍划过，古墨离定身落与苏府正院子中，漠然环顾四周，一片死寂。
最有可能藏证物的地方就是苏良佑经常活动，没人会注意到，在眼皮子底下拿不走的东西。
书房。
按照府邸正常的格局，古墨离往书房走去，所经过院子回廊之处，隐约可看到皆是一片凌乱狼藉。
正准备推开一间看似很像书房的门，侧窗旁闪身飘过一白影。
古墨离皱眉，难道有人跟她同样目的，悠然想得到什么，或者有人想……销毁什么。
思及此，古墨离闪身追了上去，若是证物已经被拿走，她也就不用找了，很有可能就在此人身上。
飞身越过苏府，屋顶上一前一后，前方白衣蒙面人显然知道自己被发现，而且与身后人的距离挣来逐渐缩小。
索性，白衣蒙面男子停下了脚步，身立于屋顶顶端，背身道：“阁下穷追不舍不知有何目的？”
玄衣女子稳稳闪定住身形，听见对面男子此言，感到有些耳熟，却面无表情道：“你从苏府中带出了什么？”
站在前方的白衣男子听见此声，转过身看去，朦胧的夜色下只隐约能看见眼前女子的大致轮廓，那双眼睛中浅露的墨茶色深沉让人无法直视。
他收回目光，便是一眼就认出了古墨离。
却并不想暴露身份，戏谑道：“你想要？”
古墨离冷冷看着转过身来的蒙面男子，并不答话。
南荣歌见玄衣女子如此淡漠态度，拿出了方才在苏府得到的信件，一向严谨的他，忽然起了玩心。
“古小姐想要也可以，赢了我，这信件自然是你的了。”先前听莲姬提起古家古墨离武功高深莫测，他倒要看看，有多高深。
话落，白衣男子闪身而过，凑到了古墨离跟前，玄衣女子见此情况，手中内力凝结迅速躲开，留下一道残影在屋顶上。
南荣歌见眼前女子忽然失了踪影，唇角勾起笑意。
漆黑的夜空中乌云散开，零星点点散发出朦胧的微光。
古墨离闪身出现在白衣男子身后，一道内力攻击而出，南荣歌顺势躲过，二人便交起了手。
动手时，她微微皱眉，试探了眼前这个男子的武功，索性一掌内力划下。
南荣歌心中讶异，他能感到与自己动手的女子并未使出全力，如此几十个回合也让他有些吃力了。
玄色衣袖近身钳制住白衣男子的动作，南荣歌感受到玄衣女子身上幽然的墨香，忍着手臂上的痛楚，顺势把古墨离拉进怀中。
古墨离察觉到此，龙纹面具下眉头皱起，手中凝结了内力翻掌挥过，白衣男子闪躲不开，生生被掌风打出一口血。
捂住伤痛，南荣歌抬头面纱下看不见他嘴角溢出的鲜血，依旧温柔看着眼前女子，“古小姐好毒辣的手段。”
她态度漠然，若不是刚才眼前这人那翻动作，现在又怎么会受伤，“交出来。”
白衣男子思虑了片刻，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件递给古墨离。
沉默片刻，古墨离伸手接过，只是不清楚为何眼前这白衣男子轻易就把东西给她了，是不知那些秘密，还是这封信更本就不重要。
淡淡扫过手中的信封，道：“你可知道，把这封信给孤，你们将会如何？”
南荣歌笑了笑，“我只知道，最后死的人一定不会是我。”
眼前这个男子虽口头上像是戏言，但言语间像是另有打算。
古墨离未曾答话，看眼前这个蒙面的白衣男子认真态度，似乎其中还有别的内情。
漆黑的夜色中，一阵大风刮过，古墨离金线云纹裙摆飘起，墨发扬起，风华自若。
此幕落进了白云男子心中，神色不自觉的微愣了片刻，回过神来道：“既然古小姐要的东西都到手了，那在下告辞。”话落，白衣飘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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