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谢绾微微一笑，不可置否：“是么？”

绚烂日光下，那额际的一朵妖娆的曼珠沙华，愈发鲜艳，仿佛是血液灌溉而成的一般，晃动人眼。

南笙不禁凝神打量着谢绾额际的花妆，失神了许久，这才怔怔地点了点头。

谢绾察觉到南笙的视线，不经意间拨了拨两颊的乌丝，轻轻掠过那朵血花，红的更妍，黑的更深，莫名地，竟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突兀感，衍生出摄人心魂的妩意。

她笑弯了柳眉，温声道：“好看么？”

女子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险些让南笙迷了心智。到底还是习武之人，心性坚定，很快就回过神，她眸光一闪，沉稳道：“甚为好看。只是……”

“只是什么？”未待南笙说完，谢绾就偏头一笑，凝视着南笙。

南笙顿住，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愣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谢绾收回了视线，笑了笑又道：“你是想说这花妆实在不合适？”

南笙微垂下头，噤声不语。确实，这朵曼珠沙华是极为漂亮的，只是锦和朝向来崇尚清雅高贵，这般艳丽的妆容，自是极容易招惹是非的。更何况，公主现今有圣女之名，实在不宜……

谢绾眼见着南笙默认了她的话，唇畔的笑意更深，颇为慵懒地把玩自己圆润的指甲：“南笙，你说本宫贵为当朝公主，事事都要拘束自己的性子，还要这公主名号作甚？”

南笙心下猛地痉挛，既是欢喜又是心酸。欢喜公主信任自己，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与她，而在另一方面，又是心酸公主身边群狼环伺，不得已，为了大皇子与尚在清心庙的皇后，一个柔弱女子，四面杀敌。

她突然有些怀念，那个张扬肆意的公主，而不是现在享有美名的圣女，伪装着太累，都快忘了原本的自己。只是这世间，原本很多事就身不由己的。

倏忽，谢绾稍稍抬起下巴，姿态倨傲极了，威仪十足。她细如凝脂的素手轻轻抚过她的淡色的唇瓣，动作极缓极优雅，一字一顿道：“不如，抢那个位置下来，也是极好的。”

饶是南笙性子沉稳，也是被这一番话惊得脑袋一片空白。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一直望着谢绾。

只见谢绾轻轻落下素手，唇瓣勾起，分明是色泽清淡，却是魅惑人心，仿佛沾染了血意一般，瑰丽至极。

她一泓清目亮得惊人，敛眉正色，天生贵主的雍容气度咄咄逼人：“很快。”

南笙心里仿佛是有无数个战鼓在砰动着，整齐划一，咚咚咚直响。

她蠕动了几下嘴唇，眼睛一直打量着谢绾的神色，担忧问道：“公主，你今日可是遇着不舒心的事儿？”不是问为什么，而是问怎么了。

谢绾神色微怔，长长的眼睫毛在扑闪扑闪，许是也没有想到南笙会如此轻易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顿时心下一暖。

她垂下眼睑，不显丝毫情绪，淡淡道了一句：“今日，本宫心情甚好。无妨。”

是啊，前世的仇人死得如此凄惨，她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她心中的汩汩血意像是受了召唤一般，有了一个缺口，剩余未曾宣泄的恨意奔腾得愈发猛烈，愈发汹涌。

恨不得——将她前世的仇人，一一置之死地，让他们尝个遍她在心中为他们准备好的极刑！

“好！奴婢会永远站在公主这边的！”南笙坚定有力的声音在谢绾耳侧响起。

谢绾循着视线望了过去，正见南笙神色郑重，恭敬地跪倒在地上，俨然一副誓死追随的模样。

她轻轻一笑，一泓清目潋滟流光在浅浅荡漾，眼角竟是有些湿润。

半响，她无声动了动嘴唇。谢谢。前世今世，都有你与北歌生死相随。

……

平阳府灭门一案随着死囚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起，到此结束。

而似乎，又远远没有结束。京城的流言甚至比起未捉拿幕后黑手之前，更为热烈。众人议论纷纷，几乎要炸开了天。

坊间有个“胆大”的好汉一一把死囚断头的细节娓娓道来，那喷洒的鲜血，那圆滚滚的物什，事无巨细。未曾去观摩现场的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紧张得汗一股脑儿往外冒，心“扑冬，扑冬”地跳动着，脸也刷地红了。

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禁不住细细盘问。

那个所谓的好汉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脚底冒起一阵又一阵的冷汗。别看他说得乐呵，实则也是害怕极了。那等骇人的场景，有生之年，他再也不想面对。

可架不住心底的虚荣，看着那一个个敬佩又求知的目光，膨胀得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他狠狠一咬牙，大喝道：“你们有所不知啊，我听宗人府的狱差大哥说，就是那个平阳府的大公子死后也不闭眼，在木匣子咚咚直跳，半夜还时不时还发出声音，呜呜咽咽，像是在唱哀乐似的，叫心里人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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