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轻盈地身影在鳐城的街道之中穿梭,莲修能在鳐城那些大大小小的屋顶上跳跃着,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竹炔手下的大部分人他是知晓的,很多人的身手皆属上乘,他在这些人之中,也只有轻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而且还有人,被竹炔养在黑暗之中,就连他也未曾见过面,不知实力如何,大概也只有在情况最严峻的时候那些人才会现身,所以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在鳐城的街道上行走着,很容易就被竹炔的那些眼线给发现了。
但是他也不在意,既然已经逃脱了那就意味着身后肯定有数不清的追兵,可是他也毫不在意,毕竟自从他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点自信的,他不相信这些人能够这么快就找到他。
最终还是在琼月桥上停住了脚,这里是整个鳐城最高的地方,从桥上望下去,不仅能够看遍城中所有的景色,甚至连附近郊外的风光都能看清楚,他就坐在桥边的石桩上晃动着双腿,任由春风拂过他的脸颊。他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居民,突然间感觉这十二年间如同一场梦一样,他穿梭在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在每一个忙碌的平民百姓身边,却看不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现在他终于能看清楚了,那种真正活着的实感才算是回来了。
突然之间好像看到了琼月桥上升起的点点烛火,有孔明灯在地上慢慢地升至空中,而鳐城的大街小巷中都飘散出食物的香气,有一个少女手上端着新鲜出炉的糖球,顾不得这糖球上蹦着油花,正在“滋滋”作响,就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了下去,可随即就被充斥满嘴的热意烫得龇牙咧嘴,那个时候的她,身体比现在都还要瘦弱几分,身形单薄,脸庞也还透露着少女的稚气,不像现在这样,眸光婉转潋滟,身上透着成熟的气息。
一袭水红色的衣裙很合身,在烛火的映照下随风轻轻地飘动,她的双眼之中落满星辰,就连看着竹炔的眼神也是灵动又活泼,就像是落在琼月桥上的明珠一样。只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白驹过隙,光阴易逝,他那时甚至还觉得这个姑娘说不定最后能和竹炔走到一起,佳人终成。
只是没想到时光弄人,和他这十二年比起来,这点时间实在算不上什么。可是他安啊安稳稳地度过了十二年,在这最后却没能安稳起来。不过也罢,知道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万幸了,总算是不用被蒙蔽在黑暗之中,甚至还在为仇人做事了。
好像还是能够感受到脸上温热的鲜血,那个时候他被母亲慌乱地藏在家中后方堆放杂物的屋子中,从门缝中怯生生地看出去,却只能看见剑的锋芒闪过,每一道寒光落下,就有血液溅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在前厅,那时争乱的声音传来,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母亲一把抱住从寝房中离开。
“爹爹呢……我想要爹爹……”虽然年纪还小,当时却能够感受到局势的紧张,单倍母亲紧紧抱着的他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慌乱地挥舞着小手,希望平时那个温柔可亲的父亲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来安慰他。
“嘘,乖,没事的,爹爹马上救过来了,”见到他被惊醒吵闹,母亲只能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修儿不要哭了,娘亲这就去找爹爹,马上就会回来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尽管那时的情景有些模糊不清了,可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还是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现在想来,这句话不仅仅是对他的安慰,大约也是母亲最后的祈祷,希望他们一家子都能从这场劫难中逃出生天,还能回到以前其乐融融的日子。
可惜这个希望落空了。
他相信了母亲的话,就坐在房中等啊等,却一直没有等到爹爹从前厅回来,再也没有听到他用洪亮的嗓音喊他的名字,他也没有等到娘亲回来,却是眼睁睁看着奔逃在长廊上的娘亲的鲜血洒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甚至没有等到天明。
他就这么麻木地坐着,直到听到前面传来了搜查的声音,才稍稍回过神,他虽然还小,却也知道母亲为何要将他藏在这儿,所以只能强打了精神,一阵摸索之后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摸出府去。
那时是寒冬的深夜,甚至连行人都没有了,可他还穿着寝衣,不禁在街头冻得瑟瑟发抖。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走着,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娘亲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他平安,所以他不能倒下,也不能再被捉住了。
等到出了太阳就好了,那个时候就暖和了……他已经被冻得有些神志发昏了,只知道要撑到太阳出来的时候,那样子就会舒服多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面前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有个少年蹲着身子,英俊得有些妖孽的脸上笑容正盛,他只是看着他,固执地伸着手,等待这双小手的青睐。
“这儿天寒地冻的,我看你都已经冻得脸色发青了,不会是和父母走散了吧?我也是刚从外地赶回来,就看见你站在街上发愣,”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那个侍从赶忙从马车上的一个盒子中拿出一件披风给他裹上,尽管尺寸大了不少,但还算暖和,至少能够御寒,“不如先和我回去避一阵子寒意吧?如果你想离开,我第二天早上送你去找你的父母就可以了。”
大概是那个时候披风上传来的暖意吧,又或许是对温暖的渴望,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将手递到那个少年温暖的手掌之中。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在十二年后的今天后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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