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俏冲出殿外时,裴忠青刚刚让侍卫们都各自散去,守在各自的岗位上。玉俏走了过去,在离他十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裴忠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向前走了几步,抱拳作揖道:“玉俏姑娘有事吗?”
玉俏撇了撇嘴,双臂交叠在一起,语气淡淡:“裴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裴忠青语气不变,“在下奉陛下口谕,守卫凤坤宫。”
玉俏冷哼一声,“守卫?看守吧?”连玉俏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在裴忠青面前说话可以口无遮拦、肆无忌惮,似乎笃定他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一般。
裴忠青没有直接回答,只轻声道:“在下绝对没有伤害娘娘之心,还望姑娘心中清明。”
玉俏抿了抿唇,小声道:“裴大人,无论如何,您在这里总比赵氏的人在这里强得多。我们娘娘受伤后胆子小,禁不住惊吓,您再训兵的话声音小些,刚刚那一嗓子可把她吓得不轻。”
裴忠青一愣,慌忙道:“是在下考虑不周,娘娘她还好吧?”
玉俏摇了摇头,轻轻一叹道:“唉……我们娘娘命苦,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更是不愿见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吓得不轻。也不知…”她的声音哽了一下,缓了缓才又道:“也不知这伤…还治不治得好……”
裴忠青眸中闪现着痛楚,低头不语。他心中满是自责,若是自己再强势一些,再早一点将婉玉拿住审问,让陛下早一刻冲过去,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玉俏看着他自责的模样,走进了几步,忍不住小声问道:“裴大人,您不会是对我们娘娘……”
裴忠青怔忡了片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可看玉俏那探究审视的眼神,便立马回过神来,面色一白,慌忙解释道:“不是的!在下只是感念娘娘的再造之恩。”
玉俏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似乎不太相信。“再造之恩?说大了也不过就是知遇之恩,至于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吗?”
裴忠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他不能多言,若是说得多了,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传到陛下那里,那这宫中自己就留不住了。那就更没办法守护恩人了。“玉俏姑娘不要多想,在下真的只是感念娘娘恩情罢了。您莫要再怀疑在下,若被有心人知道告知了陛下……”
玉俏听到这里,表情严肃起来。虽说这裴忠青黑白不明,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可毕竟到目前为止都是帮着自家小姐的。若是换了别人,肯定又跟赵氏一条心的欺负她们。她严肃的点点头道:“嗯,是我误会你了,你好好当值吧。我回去给我们娘娘换药去了。”
裴忠青看着玉俏纤瘦的背影,眸光不自觉的一柔,随后发现自己的失态,他咳了两声,转身离去。
当晚,便有侍卫发现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的在凤坤宫外徘徊。裴忠青面色冷峻,走上前去看了看那个小宫女道:“你想做甚?”
那小宫女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话,裴忠青看那小宫女眸光清明,并无浊气,便对其他侍卫道:“你们先去巡视,这丫头不会武功,我来审她,你们放心。”
侍卫们不疑有他,将捆住小宫女的绳子又紧了紧,才离开。
裴忠青缓步上前,轻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小宫女抬眼看了看他,咬唇道:“婢子是来看看皇后娘娘伤情的。”
“哦?看了又能如何?是谁让你来的?”裴忠青俊眉微蹙,冷声问道。
“我…”那小宫女犹豫了半晌,才道:“奴婢是来给皇后娘娘送药的。”
送药?裴忠青心中一紧,“什么药,在哪?”
小宫女看了看自己的衣襟,裴忠青面色有些尴尬,用随身的佩剑割断了她身上的绳子,“你自己拿出来。”
小宫女犹豫着将怀中的瓷瓶交了出来。裴忠青接过之后端详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将瓶盖打开,一股清香的味道传来。裴忠青疑虑重重,双唇一抿,竟将药膏抹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那小宫女心中一惊,这个裴大人是好人!他怕有人给皇后下毒,自己居然亲自试药!小宫女看着裴忠青的眼神中的紧张不安慢慢放下。
半晌,手臂并无变化。可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指派?”
小宫女咬住嘴唇道:“这我不能说,但是裴大人,娘娘伤情严重,必须赶快敷药,不能耽搁啊。”
裴忠青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行,谁知道这药有没有慢性的毒性?你先回去,我用几日,若无异常再说。”
那小宫女急的额头都出了汗,可是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忍耐的点了点头。
“你走吧,莫要再这般冒失行事。”裴忠青放她离去还不忘嘱咐了一声。
小宫女感激不已,连忙躬身行了一礼,悄悄退了下去。
裴忠青在凤坤宫寝殿周围慢慢走着,突然间一阵寒风吹过,瞬间让人一阵颤栗。裴忠青瞪大了双眸四处看着,有人,这附近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是谁?”裴忠青压低了声音,“不是你们是哪路的人,我不予与你们起冲突,快快现身!”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裴忠青堪堪避过,后背一阵寒凉。刚刚的招数好生厉害,若是普通的侍卫,怕是已经毙命当场。
裴忠青睁大了双眼,让自己适应了黑暗中的那个人影。“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相然呵了一声,像是在笑,可面上并无表情。他并没有面罩遮面,就这么让他见到了真容。“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裴忠青面容严肃起来,“你什么意思?”
相然看了看裴忠青一直放在佩剑上的手,轻轻一笑道:“若说你是夏侯殇的人吧,你刚才居然为了楚小姐亲自试药。可若说你是楚小姐的人吧,你又为了夏侯殇死守凤坤宫。你到底是哪边的?”相然语气轻佻,并无半分紧张之意。
裴忠青思虑片刻,沉声道:“娘娘对我有恩。你究竟是何人指派?是杀方还是守方?”
相然抬眼看了看他,轻声一笑:“守方。”
裴忠青咬了咬牙,“何时开始的?”
“十几日了。”相然如实答道。
可裴忠青听到这个回答却面露怒火,一把抽出佩剑,指向相然,冷声道:“你说谎,你若是守方,为何娘娘受到残害之时你不出手?你可知娘娘承受了什么?!”
相然的眸光一冷,面容微微低垂了一些,语气也没有了刚刚的轻慢,缓缓道:“那隐士头领办事不利,主人已经下令除去,我是今日与你一样,刚刚来的。你放心,再不会有让别人伤害她的事情发生。”
裴忠青冷哼了一声,并未答话。却缓缓地将佩剑又收回了剑鞘之中。
相然抬起眸子,看向裴忠青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裴大人,你今日所作,在下感激不尽。在下不宜现身太久,先行告退。”说罢,也不等裴忠青回话,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裴忠青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还好不是敌人,此人与自己的武功不相上下,若是真的打起来,暗处的隐士若各个如他一般,他必败无疑。
第二日,赵涟漪跪在昭阳宫外求见太后,她是早就有此打算,张太后素来不喜她,她也正好借助此事折腾折腾张太后,看看她知道自己儿子以后都不能人事,她会如何反应。
“母后,臣妾求见母后,臣妾有事求于母后!求母后见臣妾一面!母后,臣妾心如刀割啊母后!”赵涟漪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哭喊着,以求博得殿内之人的半分同情。
宫人将外面的情况通报给张太后时,张太后才刚刚起身吃了药。
“她?她来做什么…”张太后的声音虚弱沙哑,本不想见她,可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道:“唉…她说她有求于我?让她进来吧,我倒要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赵涟漪进殿看到张太后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了几步跪在张皇后身前哭喊道:“母后!您快救救陛下吧!陛下被楚娇怜那个贱婢害惨了!”
张太后头痛欲裂,手按着胸口,强忍着心痛起身道:“你在说什么呢?你给我说清楚!”
“母后!楚娇怜趁陛下不备,给陛下下了回春散!那毒性命无忧,可是…可是若无解药,陛下将终生无后啊!母后!”赵涟漪又是一阵哭喊。
终生……无后?!张太后僵在那里动态不得,身边女官忙给顺气捶背,好一会缓了过来,她抖着手,指了指赵涟漪,又往勤政殿的方向虚指了指,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他…报应…报应啊!”她该说些什么?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都是她儿罪有应得啊!
“母后,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要尽早要到解药!陛下才有救啊母后!”赵涟漪没工夫让张太后悲伤,不遗余力的鼓动着她,明知道没有解药,还是劝张太后去找楚娇怜。她讨厌一切瞧不起她的人,她要让张太后去凤坤宫碰一碰钉子,让她知道,楚娇怜那个贱人根本没把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