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盛况空前。楚娇怜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珠围玉绕、锦绣满身。她的头很重,身子也重,心更重。楚娇怜双手抚上肚子,心中轻唤:孩儿,娘的好孩儿,你也很累吧?忍过这一天就好了。母后会将你保护好的,你也要好好长大,保护你的曾祖父、祖父和舅父。
礼乐声响起,众卿跪拜。楚娇怜款步踏上长长的祭坛天阶,天阶两侧的平台上,左文右武的官员整齐的跪在两侧。楚娇怜不由得向右望去,那为首的三人,便是她日思夜想的亲人。祖父满脸的皱纹仿佛是一夜之间又深了一层,父亲的头发也几乎全白,而风尘仆仆的哥哥,哥哥居然提前回来了!
楚娇怜睁大了双眸看着那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绿眸内光芒闪动,多年未见,哥哥的样子其实已经有些模糊。可是看那与父亲神似的面容,和与自己一样的双眸,她就知道,那个如清风朗月一般的男子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哥哥。那有些干裂的嘴唇,上面还有微微的胡茬没来得及刮去,就跟她想象的一样,眼下乌青、黑瘦憔悴了许多。她的亲人啊,为了她,都是因为她!她已经后悔了,可错已铸成,如今要怎样才能保住楚家?
楚娇怜的眼泪蓄满了双眸,此时原本微低着头的祖孙三人抬起了头,温柔的对她笑。笑?她还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对自己笑?她的心仿佛被一双无情的手掐住,好疼!她赶紧低下头去,让泪水滴入绣着金凤的华美锦袍之中。祭坛的尽头,就是那冷酷的君王,曾经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就像是一场春秋大梦。现在梦醒了,她该如何面对?
年轻的君王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缓缓而来的发妻。仿佛并没看她,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昔日。不论是昨日还是今朝,她都是一颗棋子,只是…一颗棋子。也许不久后,她就会成为一颗弃子。他看到楚娇怜坠落的泪,心中仿佛被刺了一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皱起了眉思考,难道这种感觉,是厌弃吗?不,这不是厌弃,那会是什么情绪呢?他不敢想,匆忙的别过了头。
最后一阶迈过,楚娇怜已经累的有些眩晕,帝王这才缓缓地向她伸出了手。她抬眼看向那个冷峻的男子,将自己的手送上。二人双手相握,看似温暖,实则却寒凉刺骨。
礼官嘹亮的声音响起,一道道礼节一一走过,楚娇怜已经不堪重负,双腿都已经颤抖起来。可他却一直面无表情、毫不关心的跟随着礼官的口令拉着她进行着一道道仪式。这就是她的夫君啊,她自己不顾家人劝告选择的夫君,冷血无情,毫无怜惜!楚娇怜紧抿双唇,脸色苍白,却不开口示弱,她不想将她楚家女儿的最后自尊也丢掉!
夏侯羽承站在帝王身后,静静地看着盛装的楚娇怜,是那样美丽、却又那样哀伤。他心中不禁揪痛起来,这便是她想得到的吗?她的眼角还有泪痕。她是后悔了吗?如今,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繁重的封后大典终于结束,楚娇怜已经累得几近虚脱。夏侯殇看着满头冷汗的楚娇怜,终是不忍心。“皇后先行回宫将养着吧。”
楚娇怜心中滋味无以言表,千言万语仿佛即将脱口而出。她抬眼望着年轻的君王,颤了颤双唇,最终还是无法开口。只能幽幽道:“是,臣妾告退。”说罢便由玉俏搀扶着,像凤坤宫走去。
夏侯羽承这厢也要起身告退,却听夏侯殇的声音想起。“皇叔,朕有一件要事要摆脱皇叔去做。”
“陛下请讲。”夏侯羽承不卑不亢。
“前年吕州水患,皇叔治理的甚好,先帝甚是欣慰。今年吕州又开始连降暴雨虽说目前河堤尚且完好无损,可暴雨在这么下下去,朕难免担心。还请皇叔再行亲去,安抚百姓,免得吕州百姓再受水患侵扰。”夏侯殇淡淡的说着,仿佛自己真的是忧国忧民的好皇帝一般。
夏侯羽承心中冷笑,吕州何时又下起了暴雨?不过是几场大雨罢了,不足为惧。他此刻想把自己支离京城,是想做什么?可他是一国之君,说出的话又冠冕堂皇不容人拒绝,最终只能道:“陛下忧国忧民,微臣一定尽心竭力,安抚百姓,修缮河堤。”
“如此甚好,那皇叔不日便启程前去吧。”夏侯殇面容温和,笑容温润。
夜晚,楚府书房内。
楚家祖孙三人与夏侯羽承围坐在一处。夏侯羽承率先开口道:“今日一事定有蹊跷。本王前去之后,你们一定要派心腹之人与本王联系。”
“我的金雕如何?”楚浩楠开口道。
“不可,”夏侯羽承摇了摇头。“你的臭丫头体型硕大,目标太明显了。不若就用本王的灰羽吧。”
楚浩楠了然的点了点头。可楚公楚父却惊讶不已,他们一直以为那小小的歌鹰是养着玩的,平时也见过那歌鹰跑跑跳跳的甚有喜感。殊不知竟也有金雕一样的送信本事!
夏侯羽承看着楚公楚父的反应,微微一笑道:“二位将军有所不知,本王的灰羽,可不只会送信。”
“是啊,他的灰羽虽说不能跟我的臭丫头相比,但是身形灵巧,也有些狠厉的性子,自有它的好处。”楚浩楠接话道。
楚父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楚浩楠道:“你瞧瞧殿下起的名字,灰羽!文雅秀丽,一看就是个有文采的人起的名字。你再看看你那金雕,英勇不凡,虽说是一介猛禽,却立下军功数件,却叫什么臭丫头…你儿时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他都替自己儿子的文才感到脸红,越说越生气,伸手就在楚浩楠的头上敲了几下。
楚浩楠捂着头不由得尴尬的苦笑,他的金雕原本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它金雕的。这个臭丫头的名字当初也是冲动之下取的。当时追求阿依古丽困难重重,他心情抑郁,军中一堆壮汉跟他们聊天他们也不懂,便拽着他的金雕谈心,把金雕当成阿依古丽。谈着谈着就总对着金雕说:“你说你这个臭丫头,怎么就对我不冷不热的呢?怎么就看不上我呢?怎么就总是看我不顺眼呢?臭丫头!”结果叫着叫着,这金雕就习惯了,一说臭丫头它就凑过来,一开始也觉得有趣,就这么叫了。结果现在叫惯了,再叫金雕,这个臭丫头已经不理人了,全然把臭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如今十七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把本王支去吕州,肯定有所图谋。本王不怕他,估计他也不敢拿本王如何。可本王担心的是楚家,怕他会对楚家下手。你们留在京城一定要倍加小心,浩楠,没事也别到处转悠了,好好在家照顾你祖父和父亲。”夏侯羽承一番深思熟虑的叮嘱着。
楚浩楠有些脸红,“我何时到处转悠了,别说的我跟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一般……对了,殿下,我妹妹那边…”
“怜儿那边,我留了些人手。虽说不能保她周全,也可用作通风报信之用。”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坠子,交给楚公道:“老将军,这是本王与宫中密探联系的信物,您暂且收好,如果有事,就将这枚玉坠子挂在显眼处,密探见了,自会寻了机会来见您。”
楚公感激的收下了。“殿下…老夫替孙女和楚府众人,都谢谢您了。”说罢竟要跪下。
夏侯羽承大惊,赶紧扶住楚公。“老将军这是做什么?老将军知晓的,我亦是自私之人,如今…我只想夺回我想得到的人,尽力保全她想保护的人。老将军不必如此。”
楚家祖孙三人心知,承亲王此前并无夺位之心,此番如此,只是因为他心系之人过的不好,他想夺回来呵护罢了。可若是想夺回她,必须要比现在占有她的人更加强大才行。他一切都是为了怜儿。
楚浩楠收敛了平日里轻浮懒散的笑容,恭敬抱拳道:“殿下不必如此说,我楚家一门,虽说想守住满门名节荣光,可其实我们祖孙三人最想守住的,只不过最心疼最宝贝的怜儿。虽这样说,有些小家子气,可若是楚家繁华与怜儿之中选,我们必会舍弃一切,守护她一生平安。殿下如此做,实乃大恩!”
夏侯羽承摆了摆手,“你我之间,无需多言。”
四人互相对望,良久没有再说一句话。可这眼神之中的含义,却都让对方明白心中的决定与决心。
次日,承亲王夏侯羽承便启程前往了吕州。南唐新帝亲自相送,场面盛大,却让身后的一众朝臣心思各异。都不知这新帝究竟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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