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泠月直觉荡魂摄魄，心下登时明白了八分。

她定了定心神，抬起头直视皇帝双目，沉沉眸光里尽是坦然，“古往今来，可有律例规定，愚钝的女子便无人属意？”

她忽地明白了顾景颐这些时日的忙碌是何原因，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只让他一人辛劳。

她要做，能和他并肩之人。

顾仁荣倒是有些意外了，不敢相信这顷刻之间，方才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女儿，此刻竟敢直接冲撞他。

这般真性情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你可知，方才那番话，足可以论罪掉脑袋的？”顾仁荣忽地厉声。

“臣女知道，”苏泠月直直看向他的眸光深处，“自古，君要臣死……”她没说完，“何况泠月只是这昌隆盛世下的一个小女子。”

“哈哈哈……”顾仁荣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笑意，“你倒是机敏，若我告诉你，我还是没有改变想法呢？”

苏泠月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被天下至尊杀头，总好过碌碌而终。”

“好啊，”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他，顾仁荣站起身来，“胆识过人，才思敏捷。颐之似乎没看错人。”

“陛下过奖了。”苏泠月重新垂头，微微漾开一抹清甜却绝美的笑意。

皇帝的笑意却忽地僵住，似是想起某件极重要的事来，“大宁的齐王妃，若是仅凭尚书之女的名头便想要嫁入皇室，只怕是难以服众。”

她怎会不知，大宁皇室联姻，向来和朝堂之事辅车相依，苏远信这些年来虽然极力造势，蝇营狗苟，但和数百年根基深厚的贵族相比，实在是相去甚远。

而未被灭门前的罗氏，才真可谓是盛极一时。苏泠月心内却有些悲怆起来，不是因为母族势力的没落不能为她的婚姻助力，二是因为他们罗氏一门遭人陷害之事。

心念飞动间，她再也耐受不住，双膝一弯“咚！”地跪倒，脊背却挺得笔直，只见她双手交叠高举，“求陛下明察！我母亲一族是冤枉的！”

“冤枉的？”顾仁荣微微眯眼，却陷入了沉思，“据我所知，罗氏一门欺上瞒下，罪不容诛，何来冤枉？”

“陛下！”苏泠月不卑不亢，“若陛下是个明君，就请您重新查证，当年是泠月年幼，而今看来当年的案子疑点重重，请陛下……”

“若我没有记错，当年未被降罪的除却你，还有你的娘亲。”顾仁荣提步下阶，“为何是你来要求翻案呢？”

苏泠月只觉心内一阵哀痛，险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自然没有注意到皇帝垂在身侧攥紧的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窒闷，“臣女的娘亲早在六年前已经故去，为母族翻案。是她的遗愿。”

她说谎了，娘亲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她弥留之际，只留下两句话。

保全自己，不要恨。

对于娘亲的往事，她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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