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杰大步走过来,扶住他,拧着眉,却一言不发。
总算换过劲来了,沈泽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胡明杰的胳膊,面上沉静,眸子却像是没有焦点,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带我去见她!”
胡明杰这才道:“人还没有找到。”
沈泽像是没有听见,哑着嗓子:“带我去见她!”
胡明杰看他这个样子,揽住了他的腰,一跃而起,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村外,一声呼哨,一匹枣红色的马从树林中出来,抱着已经面白如纸的沈泽上了马,直奔老乌嘴。
老乌嘴此时已经变了模样,宽广的水面一路奔腾,原本的南坡已经找不到踪迹,空气中似乎还有淡淡的火药味。
不少人聚集在这里,指指点点的看着水面。
此时,不过是刚天亮,附近的村民昨夜听到几声巨响,又见水位下降了,都过来瞧瞧热闹。
蒋氏和田满囤也是忙活到大半夜,有田没有回来,他们也睡不安稳,一大早上听从老乌嘴回村的人说出了事,问起来,他们又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见有田没回来,蒋氏就觉得心中不安,右眼皮狂跳。
两人早饭都顾不得吃,就往老乌嘴来。
找了一段没找见人,有人说他们去了举水河,一脸同情的给指了路,蒋氏和田满囤越往前走越不安,两人互相搀扶着,不知道滑倒了多少次,衣衫上沾满了泥浆,很是狼狈。
直到看到赵明发在岸边坐着才觉得松了口气。
赵明发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心中堵着块石头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明发,有田呢,咋一晚上没回呢?”初夏的晨风吹乱了蒋氏的鬓发,她焦急的看着胡明发,双手都掐住了田满囤的胳膊,却毫无所觉。
田满囤一张脸上也满是焦急。
话落,水面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赵明发回过头看着水面,水上的人转过头来,正是有田,原本黝黑的脸庞此时苍白无比,身心的疲惫让他像是*之间瘦了一大圈,一双眼睛显得又大又黑亮,有些渗人。
有田僵硬的脸看到爹娘,嘴角抽动了下,爬上岸来。
蒋氏和田满囤见到有田心中稍安,刚喊了他一声,就见他嘴一瘪,无声的哭了起来,蒋氏哆哆嗦嗦的上前:“怎么了,有田?”
有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找不到姐姐,此时见到爹娘,只觉得满腔的悲伤像是找到了出口。
蒋氏和田满囤对视一眼,有田哭到说不出话来。
河面上陆续露出两个人来,是陈三皮和吴安。
沈泽和胡明杰到的时候就看到哭成一团的田家三人,他从马上下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唇边还隐隐有未干涸的血迹。
他走过蒋氏和有田身边,没有说话,走到刚上岸的陈三皮身边,也像是没有看到,只是看着那边水面,浑身如坠冰窟,像是又回到那一年被人丢进鄱阳湖中,四面来的水蛭贴在他身上,冰冷深入骨髓。
从此他就是个没有温度的人,胡明杰笑话他是被水蛭吸取了精魂,只是一句行尸走肉,才一年四季浑身冰冷,李广说他是惊吓过度,简言之就是吓傻了,嘲笑着要给他收魂,送给他一打符咒。
只有一个人,拥着他,给他温暖,让他不用在每个夜里冰冷的像块石头。
他的温度没有了,他的光和火被这片水给带走了。
说不出是悔还是恨,他平静的看着水面,想着为什么要让绿水河的水冲进举水河里?
他想起来了,举水河是黄河的支流,豫州黄河段总是堵塞,朝廷派来不少人整治,现在正治理水患的副都御史刘大夏,弘治二年去了广西,雷霆手腕处理田州泗城土官岑猛谋反一事,那时他正好在广西,刘大夏一网打尽,毁了他和岑猛的协定,让他损失不少。
他突然笑出声来,就为了这么一点点损失,他提议引水至举水河给刘大夏添点麻烦!哈哈…居然只是为了这么点小事。
他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眸子里死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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