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炫均还是沉默地立在一旁，点头。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走，一个是原计划，一个……是让夏浅浅离开公司。”
鹿晗震惊地立在原地，没有想到李秀满还有这样的打算，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精美的大理石地砖上，形成星星点点的水渍。
“离开……公司……”
他此时能做的，好像也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大脑像生锈的齿轮，无法理解李秀满的意思。
李秀满看着鹿晗，看着他那双垂下的双眼，白皙的脖颈上慢慢出现隐忍的青筋。
到底是他选的孩子，不仅颜这方面从未让他失望过，头脑素质也凌驾于他人之上，只可惜，还是太过年轻……
鹿晗抬起头，眼睛又重新散发出光彩，只是还没开口就被李秀满慢悠悠的话语打断。
“如果她走了我也会和她走，她到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你永远也不会拆散我们……是这些话吗，你想要说的？”
李秀满摇摇头，这次嘴角挂着的是明显的讽刺。
“这些个话，我听了快20年。”
公司里那些恋情曝光的艺人们都站在鹿晗这个地方对他这么说过，甚至还有别家公司，两个人手牵着手站在这里的，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对爱情的向往和疯狂，可这种执念，往往撑不过两个月。
“你签下的不光是五年的卖身契，还有你应该负的责任，你可以违约，只是违约的同时还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付出代价的人除了你，还有你的成员，还有……夏浅浅。”
鹿晗咬牙，脖子上的青筋更加凸出。
他说得对，就算他真的可以放弃自己的梦想跟着浅浅离开，可剩下那11个和他同甘共苦的兄弟呢？还有千千……当她知道exo会因为他的离去变得不再完整，大概会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吧，而且……
鹿晗的视线落到办公桌后面那个拿着雪茄笑容满满的男人。
就算他能说服千千，这个男人会那么轻易的让他们离开韩国吗？让千千离开他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千千心太软，稍稍把现状说重一些只怕她就会马上消失，还有他最怕的一点，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
千千的记忆，顾凛。
这个男人知道的一清二楚，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千千和顾凛之间发生的一切。
“你说得对……”
你说得对，我鹿晗没有这种本事。
“我选择第一个，记者面前我会听公司的安排好好解释，请不要让千千离开。”
只要还能让我见到你，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
“出去吧。”
李秀满像是早就料到了结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挥手让鹿晗离开，脚微微用力，办公椅转了半圈，留给鹿晗的只是椅子宽大的背面，接着是打火机的声音，几缕白烟缓缓扩散。
鹿晗抿唇，觉得脑袋里空空的，他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林炫均还站在那里，落在他身上的不知是同情还是嘲笑的目光，同情是因为千千吧，竟然会选择这么懦弱的一个他，而嘲笑，大概是因为他的不自量力，还妄想把自己当做筹码赢得赌局，到头来却输得一塌糊涂……
“等等。”
就在鹿晗快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突然从座椅后面传出李秀满清晰的声音。
鹿晗先是紧张了一小下，可随后放任自己麻木地站在原地，心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事情会更糟了吧，可是，李秀满的话却让他突然摸不着头脑：
“好好应付记者，明天……让夏浅浅接手李承焕，那小子做事还不如一个女孩子……”
鹿晗的第一个反应是李秀满这话应该不是对他说的，可是再一细想，承焕哥现在就是代替千千做exo的助理工作，那如果千千再接手的话……意思不就是千千还是他们的助理？！
鹿晗停顿了几秒钟，猛地回头，面对他们的还是旋转椅的背影，他又回头瞅瞅林炫均，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林炫均在心里一阵叹气，给了鹿晗一个眼神让他赶紧出去，鹿晗这才放下心来，尽管李秀满看不见他还是郑重地鞠了一躬，离开了社长室。
大门扣上后好几分钟，社长室都没有人说话，林炫均还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维持着刚才的站立姿势，直到李秀满吸完雪茄缓缓把椅子转过来，林炫均在轻轻开口，声音恭敬却并不是小心翼翼：
“怎么会突然改变想法？”
在公司待了将近十年，从没有看见过李秀满这么快改变自己的决定，还是经过很多天深思熟虑已经成型的决定。
李秀满笑了，全公司大概只有他一个人敢明目张胆地揣摩自己的心思却并不担心会被解雇，可是笑着笑着，一丝苦涩悄悄流露出来，也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陪着他，听他倾诉。
“有可能，是我老了。”
如果换做十年前的他，在爆出新闻的那天就会让夏浅浅滚蛋，让她永远消失在这群孩子们的面前，因为她对他们的意义早就远远超过了普通助理。
“也有可能是我那份还没有完全泯灭的良知……发生了那件事，我有很大的责任。”
李秀满双手按住太阳穴，轻轻摩挲着，林炫均走到办公桌的正前方，看着办公桌上摆放着的牌子，上面是镀金的“社长”两个字，再向左轻轻移动一步，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椅子后面摆放着很多张照片，并不是那些已经出道了的艺人们光鲜亮丽的照片，而是当他们还是练习生时的合照，一年一年，一届一届，都有。来到社长室的艺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回避出道前的这些照片，仿佛那时的青葱岁月是耻辱的印记，可李秀满还是坚持摆在这里，他说，那是他用来回忆青春的凭证。
正中间的那张照片人数是最多的，是08年的那届练习生，男女总人数能达到将近1000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青涩和懵懂的微笑，可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上面有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很惊悚吧，只是这两个人，如今却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林炫均还记得很清楚，那时还是他在照相之后掩饰顾凛回去的，不然其余练习生们就会惊恐地发现竟然有两个吴亦凡。
不是两个顾凛，而是两个吴亦凡。
社长刚才突然改变主意只怕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照片吧，顾凛，真羡慕你，还这么年轻，而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连心都老了。
“这是对他的补偿吧，对浅浅，还有……”
林炫均接着又从李秀满口中听到模糊的“顾凛”两个字，才知道社长原来也没有放下，或许曾经放下过，却在看到拿着一张印有sm的名片，满脸纯真笑容的浅浅时心底的那份罪恶感又重新窜了出来。
“社长，该忘的事就忘记吧。”
林炫均低声说道，别开头不去看照片里笑得像阳光般灿烂的顾凛。
“如果你也忘记，就不会放任鹿晗闯进我的办公室了吧。”
李秀满的声音从沧桑逐渐恢复到往日的圆滑，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林炫均，“你故意没有拦住他，不也是想劝我改变主意，把夏浅浅留在exo的身边。”
林炫均低头不语，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楼下的保安意外地出现在了这里。
“社长，苏彧小姐的车还停在门口，是不是……”
连小小的保安也知道苏彧对公司的重要性，声音里满含询问，李秀满点点头，保安鞠躬后推门离开。
“炫均一会你交代下去，多留意着苏彧和鹿晗，必要的时候多拍几张照片。”
想了一下，李秀满说道。
“……”
“我是个商人，赚取利润是我的责任，艺人们自愿走上这一行，表面上的风光我已经给了他们，可是满足虚荣心的同时当然要付出代价，炫均，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这一点。”
李秀满拍拍林炫均的肩膀，林炫均鞠躬，沉重地推开大门，来到走廊上，下楼。
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刚才按灭烟头的垃圾桶旁，烟蒂还留在上面。这个走廊，这个角落，他和顾凛曾经来过无数次，而现在，只剩他一人。
垃圾桶还摆放在原地，连墙角剥落的墙皮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可现实，却早已物是人非。
顾凛，如果你能看到这一切，会不会怪我太过狠心，不但不帮她隐瞒还把他们两个人的恋情上报给社长……
可是我只是替你不甘，不甘心她喜欢上了别人，不甘心忘记了你的她现在还能这么快乐，而你却只能一人在天堂孤单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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