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点了点头,我则动手收拾保温瓶,看着几乎动也没动的小米粥,心里格外的难受。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老莫同志现在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几乎都是靠着营养液在撑着,他昨晚之所以会说想吃小米粥,无非是想让我回去好好休息,这也许就是父爱的伟大,如山般隐晦却朴实的伟大。
周寒很快就从护士那里推来了轮椅,老莫同志显然对于出去散步很高兴,精神头越发的好了起来,甚至能在我和周寒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站着走了两步。他冲我说,一脸兴奋“我听从前和我一个病房的人说,医院后面有条林荫小道,两旁种满了凤凰木,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开花的时候,你妈妈原先最喜欢的就是凤凰花了,她说耀眼的红好像她的人生,很是精彩。”
我笑着将格子毛毯对折,轻轻搭在了老莫同志的肩上,周寒则轻轻推着轮椅慢慢走着。我说“好,我们啊,等下在凤凰花下面留影,咱们父女也好多年没照相过了,从前每次你都说自己不上相,这回说什么也不能拒绝。”
老莫笑了,他说“好……老爸这次,不会再拒绝我们家丫头了。”
老莫同志的病友消息其实说的并不灵通,或者说起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条林荫小道两旁的凤凰木枝头的花已经凋零的七*七八八了,倒是落了一地的殷红花瓣在地上,铺成了一条红色海洋。老莫同志微微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起来,他没有吭声的看着满地的凤凰花瓣,笑了。
我们三个人安静的在林荫道上走着,微风拂过,好似将所有的过往带来,却又带走,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我的手一直轻轻的搭在老莫同志的肩膀上,偶有一两瓣花瓣落到他的肩头,我小心的将它们撇下。
“如玫……”老莫同志忽然轻声喊道,只一声我和周寒都僵硬住了身体,周寒顿时停下了脚步,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如玫,那是我母亲的名字,这么多年,老莫同志从不轻易喊出口的名字。
我蹲下身子,一手轻轻的握住了老莫同志的手,我想此刻的自己应该是极为难看的吧,明明想哭,却硬是微笑“爸,你是看见了妈妈么?”
老莫同志的嘴角越发上扬,他的眼神弥蒙,点了点头,他说,你母亲,她来接我了,十多年了,他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之后再没有说话,呼吸渐渐消散在空气里,胸前再没有半点起伏。VEwR。
我知道,他走了……终于等到了他的如玫来接他离开。
俯身我用发颤的手捡起了一朵花,花在指尖不稳,又掉了下去,我再度咬牙捡了起来,轻轻放在了老莫同志的手里,他低头嗅了嗅,而后失笑地冲我和周寒说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她骗我,原来这花是没有香味的。”
那一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终是撒手离开,而隐忍了一个月的眼泪,再也没有坚强的理由。我扑在老莫同志的身上抽泣,眼泪簌簌而下,好像怎么也流不完。那是一场残忍的涅槃,一个让我再也找不到倔强不想长大理由的决绝,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有人能将我从梦中叫醒,然后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我爸没有离开我,没有永远的离开我。
然而,残忍的和老莫同志告别的我没有发现,我身边那个站立着的男人半晌没有动作,他的手牢牢的握住了轮椅的两个把手,直到手背的青筋泛起,他的眼眶早已红透,即便站着,也依然在微微颤抖,那一天,我们的眼里,都留着殷红的眼泪。
**繁华梦烬***
继续爬去写二更……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