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池不好说自己这一趟学习纯粹是为这无中生有的理由而来,赶紧含糊的点点头。
家父在江南的官场二十年,见了许多的事情,织造局,牵扯着宫里,别说当这个官的是宦官还是进士,能坐稳这把交椅就不容易。你的个性又那样倔强,我可不想费了力气又害了你。
我哪有你想的那样志向高远?魏池嘲笑戚媛的担忧:两年前别人夸我这个年龄做了这个官便是亘古未有了,我就乐得找不着北了。如今我过的也不差,哪会去惹那个事情?你放一万个心吧,好姐姐,我要有你想得那样勤快,那可轮不到耿家的人来做状元。快给我说说要怎样教我?别卖关子了!
戚媛这才掏出几本册子:这是早些年不用的账册,我就拿这个教你吧,魏大人是教太子的,可别嫌弃我教的不好。
两院之间的小巷很窄,春天的太阳很暖,冯家的大榕树遮出了好大一片树荫,但坐在魏家的门槛上就恰巧能照到太阳,魏家那一溜繁茂的藤蔓带着摇曳的黄花遮住了两个人的影子,若不是背后靠着门板,真像坐在花园里一样舒服。
戚媛整了整衣袖,翻开账本逐一讲解起来,魏池一边听着却忍不住一边开小差。当讲到第十页的时候,戚媛发了一个问,魏池只好傻呼呼的挠挠头。
戚媛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瞧,你果真不是学这个的料。
魏池心虚的吐了吐舌头:戚师父,教书应该有耐心的……
好!戚媛只得答应着:我今天也就半个时辰教你,听不懂我也没有办法了。
伯父是不是非常厉害?魏池由戚媛想到她口中的那个父亲。
非常厉害不敢当,不过在江南也算游刃有余。那时候其实比现在还乱些,先帝一心稳固北方,南边都是一群宦官管着,一半的心思去对付富商,另一多半倒是应付宦官去了。其实我自小能见父亲的机会便非常的少,常记得他咳嗽着还要去撑局面……很心疼。
的确是,我多大点官呐,时常也得去应付酒局,的确很烦。魏池想起了冯世勋和诗小小,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也有人喜欢,当年冯大人和你成亲后,你家人都没去过问么?那父亲也是极大的官位了,可能江南的巡抚也要给些面子吧?我就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敢?
我们家没有男丁,当年我父亲看上冯世勋也是对他赏识,恐怕他也是看重的这份赏识。我父亲积劳成疾去的那年我还没过门,后来也是巡抚大人主持的婚礼。冯世勋此刻虽然还有一丝畏惧,但巡抚大人终究知道得不会那样细。冯世勋又是一举中第的,别人不会怀疑,他家人也向着他,他便肆无忌惮了。
只是他料错了你,他以为你稀罕他呢!哼!魏池愤愤不平。
瞧你!戚媛忍不住笑了:你隔着这样远呕的哪门子的气。
魏池此刻满脑子的搜罗她认识的适龄好男人,最后放弃了:要是退回去十年,我真有一百个良人可以说给你!
魏池还没说完,书脊就敲到了头上。
胡说八道!戚媛连敲了三下:胡思乱想!你倒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还等着有人招你上门不成?
魏池被这句玩笑弄得有些脸红:……戚夫人,您还是教我看帐吧……
鉴于魏池认真了,稍后的教习顺利了许多,不过魏池当真发现自己不喜欢这行……
我得回去了,有空的时候再教你吧。戚媛合上了账册:这些你先拿回去,就照我说的方法看,有不懂的来问我。
魏池打了个大哈欠,接过账册。
哎,自己要学又懒成这样,不知道是怎样中的探花!
可不是就中了么?魏池赖在门槛上不起来。
你嘴里那个老师,他不管你?戚媛偷偷笑他。
他?先管好他自己吧!若是今后他要进京看我,您一定也躲起来,最好带着满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躲起来,要不……
你胡说八道。
魏池闭着眼睛嘀咕道:那可是个不让人放心的胖老头子,和他相处的十几年,烦死了。
快起来吧!
有些犯困的魏池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心中一惊。但那双手自然坦荡的握紧了自己:哪有一个大人睡在自己门口的?
戚媛按照拔萝卜的姿态把魏池这只大萝卜拔了起来。
你的手太凉了,都没瞧过医生么?戚媛关切的看着魏池。
啊?
我那里倒是有个方子,虽然是偏方,但明天还是写给你吧。春天了还这样冷,小心是冷寒症,听说你平常应酬也喝不少的酒,别是肠胃不好。
魏池心想那才不是冷寒症呢,索尔哈罕也算是名医了,她仔细给看过,其实就是人各不同,自己这个不是病……胖老头把自己当作冷寒症治了好些年,又是吃药又是泡澡,折腾得不行。这可好了,这位姐姐倒是接了胖老头的招儿……
可别啊!
话到嘴边,却不争气的咽了回去。
哦……那我就试试吧……
魏池说完后,恨不得自抽两个大嘴巴,但后悔已经完了。
那你明天等着,我让梅月给你送来,有些药你买不到好的,我让她一并给你拿过来。这方子最不能偷懒,你要好好吃。
……魏池眼巴巴的看着戚媛转身,进门,心如刀绞。
难不成……哎呀……就是老师曾经写的那张又要吃,又要洗,复杂得无以复加的所谓偏方……戚姐姐,那方子其实……在我床下呢……
春天的阳光大好,魏池的心冰凉,站了半晌,慢悠悠的回头,一把老泪擦在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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